“这弹劾的是什么玩意?”
陈沐仔仔细细看着列数四项罪状,原本凉透的心慢慢回暖,邸报丢到桌案上,“一派胡言,这破玩意换个名就能弹劾广东任何一个武官。”
其实呼良朋一说御史弹劾他四大罪状,真把陈沐吓了一跳,他还以为是弹劾侵吞海关、私联海盗、暗自通番之类的东西,哪里想到居然是勾军懈怠练兵不利这些罪状。
尤其买卖军械,卫官之间军械互通有无本来就是定制,其他的也是无稽之谈。
这让陈沐轻松不少,对呼良朋抱拳道:“多谢,陈某得去肇庆一趟,呼兄要是没事,在南洋卫小住几日,等我回来咱们好好聚聚。”
“不聚了,我就是怕你不看邸报不知道这事,既然你知道了,我这就回广城。”
呼良朋端着热茶一口饮尽,起身又笑着对陈沐问道:“将军去广城,是去鼓腹楼了?”
陈沐笑笑,“是啊,估计再过些日子就该请你们来饮酒了。”
呼良朋大笑着告辞,陈沐立在卫衙门口让人备马,看着呼良朋远去的背影暗自发笑,这是个好朋友啊。
他对感情是个迟钝的人,如果不是杨应龙与他说起姐姐的事,陈沐可能很久都不会有这方面的想法,他喜欢小掌柜么?喜欢,可有多喜欢呢?
他也不知道。
陈沐只知道杨应龙提起联姻时,他心里想的是小掌柜。
这就够了。
肇庆,总督府。
“来了。”张翰没让陈沐等多久,在偏厅坐了一会就被招进书房,老军门笑吟吟地问道:“看见邸报,知道自己被弹劾,坐不住了?”
张翰比他想象中要淡定,这种态度给陈沐吃了一颗定心丸,行礼后点头道:“是,卑职被弹劾有些六神无主,思来想去只能来叨扰军门……”
“要称末将,称呼不能乱。”张翰在着小铜杆敲敲桌上的西洋钟,不用说这也是陈沐派人送来的,钟这种东西不能单独送,是先前和一堆别的物事一起送来的,看得出来张翰很喜欢这个,拿着南洋军器局的放大镜对在眼睛上看着发条哒哒走,这才自己笑笑,坐下后对陈沐道:“没什么大不了的,齐康他有两年多没弹劾人了,再不给朝廷送个手本,显得尸位素餐,要弹劾。”
“隆庆元年时他走高拱的路子,弹劾徐阁老,被海刚峰臭骂一顿,这次找上你,算有些眼力。”张翰身居高位,得到消息的渠道比陈沐不知高出多少,说起这些事来也是如数家珍,“老夫已为你奏本解释,四项罪状除了结党营私,另外三个你就认下来,给朝廷上本解释就是,这些事没人在乎,这是你的机会,让朝中大人看见你的机会。”
陈沐听明白了,他把事认了谁都不得罪,卫所之间买卖军械是朝廷律法允许的、勾军懈怠是因为难、没有旗军自然就练兵不利,把这三桩事情认了不但不是坏事,反而能体现出自己的能力,也能让朝堂诸公得到态度良好的印象。
“多谢军门指点迷津!”
张翰笑着摆手,道:“来都来了,傍晚留府中用饭,老夫的事可比你严重的多。”
见陈沐面露不解,张翰抬手指着案上堆叠书信道:“前番广城用你不用俞志辅,再加广西听从高阁老的事临阵以殷正茂换俞大猷,次辅张白圭发来书信为俞志辅鸣不平,夹在中间很难任事啊!”
张翰走到门槛,向书房外看了一眼,关上门对陈沐问道:“你是知兵的,广西之事,老夫该听谁的?”
这种事,问我吗?
陈沐瞪大眼睛,接着就见张翰从书信中抽出一张拍在他面前案上,其上字迹清晰。
《答两广总督》
“顷广中士人,力诋俞帅,科中亦以为言,该部议欲易之。仆闻此人,老将知兵,第数年以来,志颇骄怠。意其功名已极,欲善刀而藏之。”
“论者之言,适中其意,前闻公以十月进剿,临敌易将兵家所忌,代者或未必胜之,且抚按俱未尝有所论劾,乃独用乡官之言而罢之,亦非事体。”
“故止于戒饬,然仆不知其人,毕竟何如,公与同事必知之,真若果不可用,亦宜明示,以便易置也。”
陈沐缓缓咽下口水……朝廷打算,罢掉俞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