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一本趁这时候跑了是自然,实实在在交战不过盏茶,但撞击躲避却近一刻,曾一本船队早跑出二三里地。
显然,这四艘白艚船和七八十个倭寇就是曾一本的壮士断腕,用他们来拖住陈沐两艘看起来就很难对付的蜈蚣船,撞到了自然最好,没撞到也能为他争取些时间。
想明白这些,陈沐索性也不急,干脆让娄奇迈带旗军勾索过去让船并在一起,把船炮干脆全卸到蜈蚣船上,接着每船留下航行必备的四名水手,交代他们快撞上就卡死船舵直接跳海,这才不紧不慢地朝曾一本追去。
天色完全暗了,靠着月光与望远镜,陈沐能继续追踪二里外的曾一本,但曾一本显然看不到他,因为陈璘已经派最近的快船和倭寇缩小到三四百步距离,这个距离几乎是点火开炮就能击中的距离。
越向南,天色越暗,乌云也越重。
海上安静的夜晚让缺少睡眠的旗军昏昏欲睡,陈沐也不禁怀疑曾一本如此安静,那些倭寇是不是都在船上睡觉?
旗军交替着都靠在船舷睡了一会,陈沐也在船首打着盹。
夜越黑,能见度越差、船舰相距越近,海面的潮气滚起薄雾,天边有声音极小的雷鸣声传入耳朵,陈沐靠着发熕炮喃喃自语:“南边儿的雨,下起来了。”
百无聊赖地抬起望远镜朝前例行看去,视野中几团火光从小到大,映照出数艘火船在曾一本船队右侧数十步之内引燃依靠船帆朝船阵中疾冲而去,火船两边,曾一本、陈璘部下诸多福船炮火齐开!
进雨里火船就没用了,陈璘是忍不住了。
“打起来了打起来了,都起来划桨!全速绕过去,小旗箭、火炮准备!”
陈沐猛地起身,高喊着在船首下令,伴着鼓声响起凑到发熕炮台调整角度。
乘风破浪间,发熕炮发出怒吼。
轰!
右转舵,右舷划橹。
望远镜救了陈沐的命,如果没有这东西,他想看清白艚船上连接的铁锁,恐怕至少要等接近五百步,那时候再想避开即使是桨帆船也难上加难。
蜈蚣船改变方向,白艚船也改变方向,船上的海寇比旗军更加老练,直接选择截在蜈蚣船右转后前进的方向。
显然他们知道,蜈蚣船很快。
但比他们想象中还要快。
即使逆风,硬帆仍旧不至于用之字形航线才能向前缓慢挪动,当航向稍有调转,十几根大橹同时划动带来动力远超船帆,转眼船速快了几倍。
陈沐第一次见到海上这样的战术,短时间不知如何应对,但紧跟着就张开右臂对旗手喊道:“让邓子龙去左边,轰他左船!”
曾一本这招对付航行速度慢的商船,可谓百试百爽,甚至哪怕航行速度快,没有望远镜这种事先预敌的物件也逃不开鬼门关上一撞,而一旦被四艘二三十米体量的顺风大船同时撞上……这个时代没有任何船能活下来,谁都不行。
商船,就是载货量大的船,福船也属于这类。
可仗着速度绕出撞击圈的陈沐航行在敌船侧翼,感受由最左侧白艚船上两门放在舷炮位置佛朗机轰击在船舷带来的震动时,他知道怎么对付它们。
“左舷瞄准——放!”
这会儿陈爷不管什么两门炮诱敌了,他与铁锁白艚船队最左侧船只距离仅有不到百步,甚至在接下来距离还会进一步缩近,他只想先吃掉曾一本这四艘大船再说!
十七门架在船舷上的回旋炮之后操作的都是旗军中操持船炮最老练的炮手,很好地学习到他们炮术教官陈爷阴险的指导思想,宁可放空炮也不去瞄准打不坏的船体,只打人和桅杆。
砰砰,砰砰砰!
听惯了陆战时关炮的震耳欲聋,再听佛朗机的炮音说实话对陈沐来说没什么意思,但在他眼中这次齐射的效果很好。
船舰距离很近,白艚船又比蜈蚣船首稍低些,陈沐对敌军船舰的挨揍后的模样一览无余,间隔不到百步打船帆那么大的东西,落空比打中难得多,一轮炮火过后,白艚船席子帆上被打出仨窟窿,两颗炮弹落入船中,砸翻三四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