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令吩咐下去,自有骑手携陈沐亲笔书信前往香山寻李旦告知其当下时局与接下来作战计划,陈沐麾下旗军由邓子龙率领分上两艘蜈蚣船,香山千户所其余大小战船则由白元洁部清城旗军登船。
香山千户所战船虽多,仅有福船上架设四门佛朗机,在接下来骚扰中意义不大,全数由白元洁直接开往屯兵,准备在路上围追堵截。
吩咐隆俊雄去桅杆上用望远镜时刻注意海面情况,立在岸边相送白元洁启程的陈沐只觉浓重困意在头脑中泛开,他需要休息,哪怕短暂的休息,来应对可能是此生最危险的海战。
四人在岸边拱手作别,陈沐左手绑了吊臂,动作别扭,“成事在天,谋事在人。几位皆是前途无量之人,哪怕是运气,也能保证万事无虞。”
说这话时,陈沐还专门对自己的副千户拱了拱手。
让邓子龙与白元洁脸上分外别扭,陈璘也仰头大笑道:“你陈二郎才是前途无量之人,有连夺广海卫、广州城的功勋在身,恐怕将来就是我陈璘见到你也要行礼称一声长官,反倒来说我们……静臣,多保重!”
这些人并不知道他们将来会有怎样的境遇,但陈沐知道。
世荫清远卫指挥使,广东都指挥使、都督同知,白元洁。
左军都督,上柱国、金紫光禄大夫,邓子龙。
更不必说率领邓子龙、白元洁等广东兵将在万历年间北上抗倭的陈璘。
同他们这些,这个时代最优秀的将才共事,区区曾一本应当不在话下。
江口目力极尽的海面,乌云低垂,似乎酝酿风暴。
他已与这些人并驾齐驱……带着踏足历史的满足感,陈沐穿着轻便锁甲在蜈蚣船随江涛缓缓摇晃中沉沉睡去。
直到混乱的吵闹声把他唤醒,有护卫的家兵站在榻前,单膝拜倒道:“陈爷,倭寇行船了!”
摸黑行军是最艰难的事,尤其对疲惫的旗军而言。
往常香山所拉练,一日行军一百五十里也有过,但摸黑行军要麻烦的多,为了急行甚至把仅剩三门火炮留在广州城,仅剩六个百人队一路南行。
即便如此,路上还是歇了三次,至顺德岸边与白元洁部汇合时天已放亮。
陈沐的精神状态倒还不错,擒获曾一本的欲望驱使他精力十足,关键是行军中他骑着马跟随部队踱步前行,虽然也疲惫些,但要比旗军轻松多了。
要是单靠他们这支疲军,别说打曾一本,就算让他们开船也得睡一半,晃晃悠悠就撞礁石了,好就好在白元洁与陈璘的军队都属以逸待劳,早就等在这里。
“你可算来了,半个时辰前倭寇就有二十多条小船朝新安行去,我有心在那堵截,却担心暴露行迹坏了大事,何况他们岸上还有兵力。”陈璘是真急,见到陈沐便道:“船很多,都是新造广船,静臣说有的还架着炮。”
“我想在海里打,静臣想在陆上打,你怎么想?”
白元洁是一点不急,反倒还有精力注意到陈沐,问道:“伤了胳膊?”
陈沐苦笑点头,对陈璘问道:“你的船有多少门炮?”
“四条福船,四条快船、八只炮筏,四十门佛朗机十门发熕,有两门正修着不能用,不然还能多两门发熕炮。”
陈璘部下两个水师把总,这样的战船火炮配备其实已经很强了,虽然大福船才不过六门佛朗机,但明军水师的主力一直都是鸟铳、火砖、火箭这些火器,即使近些年重视船炮,却也受限构造安置不足,打起来关键还是近距离铳射跳帮。
“不够。”
陈沐摇摇头,即便如此还差不少,满打满算,加上他部下两条蜈蚣船,船炮才堪堪百门佛朗机,而且船舰数量太少,远不如曾一本部下十几条乌尾福船、二十多白艚船的庞大船队。
“我们的炮太少,倭寇大船至少有一百八十门佛朗机,陈兄觉得海战能赢?”
“嘁,炮多有屁用,倭子的人够操炮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