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海卫的烽火让他在心里敲响大钟,并非如此。
他打过攻坚战,打过防守战,攻山踹营、据江守贼,他懂。
但不是每个敌人都像濠镜的番蛮子舞刀跃跳地就朝他列好的阵线冲过来,更多的是他没试过的阵仗。
他不是没想过直接在不接到命令的情况下率军越境驰援广海卫,就依照他现在这股子两广总督座下大将的心态,有机会说什么也要过去干一场。
问题是他没这能力,就一个夜战、行军中的遭遇战就能卡住他,输了真能不承担兵败的罪责?
过得太舒服,兵力财力地位统统吹气球一样鼓起来,有点得意忘形。
陈沐摇摇头,这种心态不好。
张翰位高权重,是他的越级上司,搀着濠镜的关窍才有了直接指挥他的机会,张翰真能拿他当亲信大将,擅自越境而爱才之心大起?
不可能。
他陈某人充其量就是个总督门下的沐恩晚生,说几句话卖命办事得力的关系,亲待是因为他没错过,同样有才能比他更有权势的人能错三次错四次,他一次都不能错。
他看不上那些同为卫官的人还知道遇敌燃烽火敌台呢,他会吗?
陈爷就知道打。
“还是要如履薄冰才是。”
放出快马的不止他一个人,有些人的马跑得比他快的多,总督府的骑从军情紧急,沿途自各个驿站换马不换人,连夜探明广海卫的消息,次日一早派来的骑手带着来自总督衙门的飞报。
“倭寇围广海卫城,劫掠城下,调派香山卫前去平贼。”
天已大亮,总督府的信令一发,陈沐自是没什么说的,留下昨夜职守的孙敖部三个百户所留守千户所,下令整军备战。
大军未动,昨夜前去越境取信的旗军便踏马而还,整夜未曾合眼奔波不停的骑手几乎要累的背过气儿去,对陈沐诉说着相同的情况。
“千户,是真烽火,新会、新宁已接到指挥使的命令调集三百多旗军朝广海卫城过去了,广海卫大危,指挥使的命令上没说敌军有多少,但还向周边卫所、营兵、总督衙门发了求援,不是寻常小贼!”
这种时候已经不必说了,要是寻常小贼,广海卫有高大卫城,根本用不着点燃烽火。
就算数百海寇,调集广海卫旗军哪怕不能驱逐抵御总是不难,又何必向
香山、清城两个千户所统合旗军,几个千户副千户聚首议论片刻便定下战策。
陆路由白元洁率军先发后至作为后续援军前往新宁。
陈沐军则乘两艘蜈蚣、两艘福船、五条快船欲自海上直取台山广海卫城驰援。
送走白元洁,香山七百旗军整装登船,硬帆兜风而行,还未穿过香山与濠镜之间的海峡,就见淡蓝天空白云间升起浓烈黑烟。
那不是什么黑烟,是来自濠镜的狼烟。
轰!
轰轰!
熟悉无比的巨响由远及近,濠镜渡口人影绰绰,跳耀挥手。
“濠镜出事了,快开过去!”
蜈蚣船首的陈沐听见天边那几声好似雷音的炮声心头就是一跳,难道是那些佛朗机人不服管教,带船队杀回来了?
他还是失策了,原以为濠镜澳上行商走后没多少番夷,仅留三百旗军看护,又哪里会是对手?
“传令各船,炮铳装弹,恐怕是番夷打回来了。”
哪知道,才刚临近岸边,关闸这边聚着几十名旗军把税官朱襄、佛朗机主教神父等人护个周全,看见己方船队纷纷跳着高呼:“千户,倭寇许进美杀过来,李首领就要抵挡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