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旦脸上的笑来得急切而僵硬,他们并不是没船,只不过那些船都是很小的渔船,缴获的单桅船就算最小的一艘都比他的船大。
更重要的,那些都是海船。
“别忘了问,铜和铁,那些外夷商贾把缅铁卖到这儿的价钱是多少,广城铜铁的价格又是多少。”
从国家的层面上讲,把生产品卖出去换来没用的贵金属,这是非常幼稚的,哪怕大明得到全世界百分之三十的白银又能如何?自己国家的资源变少,银钱增多但并未增加生产出有用的东西,无非是从羊变成猪罢了。
陈沐可没心劲儿去想李旦现在心里究竟有多高兴,他关注的那几艘炮舰,至于小的单桅帆船留着也没用,短时间里他没机会出海远航到其他国家,李旦也需要几条船来撑门面,小船给他正好。
他更关心克鲁扎多与银两在购买力上的差别、生丝织成绸缎的人力物力消耗,如果这些东西没有问题,他就知道千户所成百上千的妇女闲着没事的时候该做点什么了。
从广城购入生丝,由千户所的妇女把生丝织成绸缎,卖给夷商,再从夷商手里购入缅铁或更好的铁,在香山所永不停止的水力锻锤之下变成经久耐用并更加先进的关铳。
很快他就能有一支火器装备率相当之高的部队。
颜清遥那小妮子说的是什么屁话,什么叫莺莺燕燕成百上千没一个陈爷的?
她们都是陈爷的!
睡觉?
呵!
只有懦夫才喜欢跟娘们儿睡觉,陈爷喜欢黑又硬的铳和炮!
“记得在香山喝酒时候我给你说过什么?也许现在你并不知道我们做这些事对今后意味着什么,总有一天,海平面上会缓缓升起镶龙红日旗,这是个开始。”
林凤这个海盗头子当的,开口来找军爷要刀要矛要铳,这不是找着挨揍呢?
把陈沐都逗笑了。
“你胆子好大啊!也不怕陈某把你抓了,你要这些刀铳来做什么?”
陈沐说着指指桌上放着的战利表对李旦道:“黑番不卖,其他的你看他想要什么,让他自己出价,晚上出去找人问价,然后告诉他,可以以物易物也可以白银黄金,合适就卖。”
说罢这才转头看着林凤,看他如何回答。
陈沐对这个时代的中国海盗有复杂感觉,贪婪的西方殖民者对东方的征服计划就出现在他所处的这个时代,而真正的短兵相接却要等到三百年后,那么是什么挡住了他们的脚步?
有一半的功劳是纵横南海的中国海盗。
林凤笑笑,并不怕陈沐的威胁,但他的动作表露出相当的防备心态,抱臂有些自嘲意味地说道:“出海都是变民,没些刀铳傍身不行。千户身边跟着李旦,应该不屑抓我。”
陈沐仰头笑起来,抬手指指放在一边的椅子,“你只要不攻掠同胞兄弟,陈某不会抓你。恰恰相反,你在海上需要的粮食、水、兵器,陈某都能给你。”
陈沐对这个时代的海盗了解不多,但对面前这个留着山羊胡子的泉州人有所了解。
他在福建沿海做过不少坏事也杀过贪官污吏,船队占了澎湖,是福建通缉的大倭寇。
另一个时空的几年之后,这个人带着他包括明人、琉球人、日本人、马来人的复杂船队被明军击败后败逃到西班牙人殖民的马尼拉,杀死指挥官,攻打总督府,短暂建立了一个属于自己的国家。
西方世界的海盗被视为反叛英雄,因为这个时代他们的帝国就在那些海盗抢掠贩卖来的给养中强盛。
东方世界的海盗,则仅仅是一些底层残渣,是不论肉体还是灵魂都应当彻底毁灭掉的垃圾。
陈沐并不这样想,他向林凤摊开两手,“如果有朝一日你想隐姓埋名,陈某所在之地也许对你来说是不错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