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岐正带着旗军清点伤亡,邵廷达部下几乎满员,议事广场的战事方一结束就被陈沐调派去守住番夷驻军营地的大门——收拾战利的时候到了。
可不能被打扰。
付元受命引旗军追捕逃逸四散的夷人水手,顺道一路前往船厂,看李旦那边是否得手。
陈沐让他带着最后两支小旗箭,出了问题就朝天上放。
陈沐的安排并不能让周行安心,他举目望向营地四角修出的望楼,对陈沐道:“陈千户,此时营中番夷若攻来,我兵少不能阻挡,何况利器耗尽……”
利器?说的是小旗箭吧。
“打仗的事,祖宗说过,攻心为上。”陈沐笑着朝不远处的驻军营寨指过去,对周行道:“他们已经输了。”
陈沐不是对佩雷拉等人起初在议事广场聚集的武装力量没有担心,在那个又蹦又跳的倭子带人冲来时,陈沐的心都提在嗓子眼,就担心当时佩雷拉带人也冲出来两相夹击。
如果那样,他的旗军不说损失惨重,至少要溃退至关闸之外,甚至今年都不会有余力再次登澳。
尤其在炮楼轰出一炮后,陈沐的心当时被猛地揪了一下——撒手锏被小八放了。
但佩雷拉没带人冲出来,这意味着他们那时候还拿不准主意,别管是担心他们这支兵力还是担心背后的明朝,总归夷人也是有所担忧的。
现在他的旗军轻而易举击杀死敌军大半,己方伤亡微乎其微,哪怕小旗箭已经放空,但依然具备这个时代常规兵器的战力。
他依然能在议事广场再打一场,无非是不得取巧,真正的浪战、硬仗罢了。
“实不相瞒,起初陈某虽势强,心里是不敢和他们打的,因为还有这些人。”陈沐指指不远处旗军正清理的尸首,随后笑道:“现在陈某是不想和他们打,但敢。无非是担心再把他们杀个大溃,以后濠镜的关税抽盘就收不上去,都司那边要怪罪。”
“谁心里还没点权衡呢,再打一场,若胜,香山所不伤元气,无非是没充足兵力在这驻军;若败,水陆私贩的夷商势力已经铲除,达成目的也不算亏,不过是个月操练旗军卷土重来罢了。”
陈沐的轻笑中,周行沉沉点头,心中了去一桩大事,对陈沐拱手拜谢随后道:“既然如此,还劳烦千户派兵护送周某前往海边,解救被困百姓。”
“周兄不急,已经有人去了,这会儿付百户没打出信号,那边的事应该妥了,稍等片刻就是——诶,你不守着炮台,怎么来了?”
陈沐正说着,见魏八郎顶着遮住半张脸的大铁盔,使劲儿扬着脸扛一面镶龙红日旗撒丫跑来。
他看见这旗子就来气,“我还没找你呢,没给你打发炮的军令啊,吓我们一跳,这仗差点就黄了!”
八爷扬着等表扬的笑脸僵住,闹了点小情绪有点委屈,耷拉个脑袋不说话。
“行了,还委屈呢,以后知道听军令,别自作主张。诶,我还没问你,你那炮谁教你放的?”陈沐一脸的疑惑,末了才屈指磕在小八郎的铁帽子上,叩出一声轻响,“打得还挺准!”
魏八郎这才笑起来,“邓千户教的,他说炮和快枪一样,指着往那打就行,就是震耳朵。”
邓子龙还会操炮?
话是太粗糙了,不过说的在理,只要对正了那么近怎么都能打准。
“行了,以后这就是咱的地盘了,回头我琢磨琢磨炮是怎么打的,做个操典出来。”
让陈沐造炮是太有难度的事,但要说发炮,陈沐还真能弄出点心得,三角测距、间接瞄准这些手法,在射程几百步内的火炮用处不大,但对长射程的火炮却又至关重要的作用。
但需要好好琢磨,这些手法都需要对使用火炮绝对熟悉,而火炮的熟悉需要前提——长期操作得出大量数据支撑。
“你还没说呢,怎么放下炮台跑过来?”
“千户,那个又蹦又跳的倭子,他在哪?”魏八郎扬着脸问得急切:“他身上的甲,给我吧,我有功啦!”
陈沐笑着拍在魏八铁盔上,“好端端的你总盯着倭子的甲干嘛?”
“这些甲都太大了!”小八爷说着张手把遮住眼睛的铁盔往上扣了扣,“那个穿着合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