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赏银,由陈沐手把手发给军余,这似乎已经成为陈千户发银发粮时的传统。
握着手腕把银子交给旗军时,陈沐与每个人都说上一两句鼓励的话。
“我看见你了,作战很勇敢,下次再立功,陈某还给你赏银!”
“受罚没事,伤好了又是一条好汉,作战听军令行事,以后有的是赏钱!”
“我记得你有两个儿子,夏天眼看就过去,拿这银子买点棉花做冬衣,别让娃娃挨冻!”
哪怕是那些因军法挨打的旗军,此时也生不出丝毫不满,拿到赏钱的各个欢喜感激,就是没拿到的赏钱的,也目光烁烁地看着高台上的陈千户。
“没得赏钱的也别叹气,勤加操练,过些日子还有的是仗要打,都好好活着回来!散了吧!”
不到俩时辰,花出去三百多两银子,陈沐倒不觉得丝毫心疼,过些日子还有广州府对黄粱都土贼的赏格拨下来,哪怕一个首级只有二两,七十多具尸首也有上百两银子,算下来他还赚了不少。
剩下的银子,就可以考虑给旗军换装了,皮甲铁甲,缺口还很大。
如果有好的甲胄,以数倍的兵力、更好的兵器优势去打黄粱都土贼,伤亡至少能再少十个!
旗军乱糟糟地散去,回过头陈沐才发现香山县令周行带着衙役等在一旁,笑吟吟地看陈沐走下来。
“周县令来了怎么告诉陈某。”陈沐边走边朝家兵头子齐正晏问了一句,走近了拱手道:“周兄何必亲自跑一趟,有什么事让手下来传句话就是了。”
“没事,陈千户,你不要怪家兵,是周某不让传报的,周某今日才见到何为赏罚立信啊!”
周行笑着摇头感慨,接着才伸手指了北面一下,对陈沐拱手道:“那日千户发兵,周某见千户旗军兵装简陋,回去便向州府上书,为你请下百副铁甲、二百副皮甲、三百副布甲,以解燃眉之急。”
香山县的小道间,周行领着两个随从骑马轻行,神色焦急。
陈沐短短三日往返平定黄粱都土贼的事令他大喜过望,在他得到消息时,许老幺的首级已经被传送广城,只不过还来不及高兴,就听说陈沐对曾一本、许进美欲攻打广州的猜测。
周行到香山千户所时,千户所空地上搭起高台,旗军正在行刑。
七十多人,念在初犯,每人二十军棍。
噼啪的声音不绝于耳,整个千户所的旗军、余丁都被聚集在一起,阳光下看着棍棍到肉、听着惨呼不断,让人脊背发寒。
孙敖带头行刑,他和邓子龙也同样是受到处罚,俩人一个罚了仨月俸禄、一个罚了一月俸禄。
邓子龙带兵迟到,孙敖是直接没到,别管什么山道被炸了还是根本没有路,军法不管这些。
陈沐是特意叮嘱了行刑的孙敖,让手下旗军下手别往死里打,硬生生往死里打,别说二十军棍,一棍就能把人打成终身残废。
可就算如此,这等伤势没两个月缓不回来。
足足打了四拨,七十多个战场上不听上官号令散了队形去捡钱的、怯战的才收拾完,各自被旗军搀扶着在高台下勉强站着,一把鼻涕一把泪。
有时候哭不是人怂,疼痛时忍住眼泪不难,屈辱不行。
敢怒而不敢言,对旗军而言就是屈辱。
付元部下的旗军都来自香山县的佃农之家,既无出海抄掠之胆、又无科举取士之才,为地主劳作跑腿终年,换回几石米粮糊口,一辈子没见过几两银子。
一斤多的银锭子丢的满地,只要弯弯腰就能捡起来,谁能忍住?
易地而处放二十两银在他们面前,穷怕了的人杀人全家都敢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