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沐满不在乎地笑了,道:“派人把这份名录送给周县令,咱千户所既往不咎,陈某可管不住巡检司。”
翻看名录的陈沐痛并快乐着,与此同时还有些复杂。
战场上缴获战利,黑吃黑让财富来的简单快捷。
土贼不比叛军,叛军抢了银子没处花销,所以携带不少银钱,土贼与黄粱都百姓你中有我我中有你,花销银子的地方且多且大,付元搜遍了所有尸首,也只得来一百七十多两,又搜查了山寨各处屋舍,才弄到七万多枚年份不一的通宝。
倒是许老幺的石寨里藏着六百两窖银。
如今七八百两银子在陈千户看来已经是小钱,并不能让他为此感到分外欣喜。
战利品中真正让他感到欣喜的是兵器甲胄,算上黄粱都查获,三百多杆枪矛、四十余副弓弩、三十几杆火铳鸟铳,还有三十多件皮甲、二十多副鳞甲扎甲,五十六艘藏在岐江岸的渔船。
还有两位打坏了的小将军炮,属前装滑膛炮,是永乐年间的老物件,都是二三百斤的小炮,除了两门坏炮之外还得到些铁与火药、铅弹。
幸亏来的巧,这伙土贼正在试着修复这两门炮,如果来的再晚些,陈沐将要面对拥有两门火炮的土贼。
最有意思的事,莫过于这两尊正面铸出永乐年间的炮,侧面写着顺德千户所的字样。
但现在炮是他的了。
至于他的痛,来源于赏罚名录,里面分别记了付元部与石岐部九十多个名字,其中有七十六人是要罚的——这些傻屌居然在战场上捡敌人丢出来的银子!
他还没想好怎么罚,罚俸或减粮是肯定不行的,旗军没了粮食就得饿死,那是除直接处死外束伍的大杀器,不能轻用。
他的目的是让旗军知道听他的,而并非弄死这些让他宝贵到无以复加从各处勾来的旗军。
至于疑惑,则来源于许老幺的遗言。
“旦儿,你知道许进美是谁么?”
石岐走后,厅中只剩李旦,陈沐这才轻叩茶案说出心中疑惑,道:“许老幺死前,说曾一本和他兄长许进美会来为他报仇,曾一本我知道,许进美是谁?”
临死前要是求饶,没准碰上个心软的就放了,尽人事救治一下;许老幺临死前还给自己放狠话,这不是傻屌么?
不过话说回来,就算许老幺求饶,陈沐也不会放了他,估计会直接让付元拿刀抹了脖子。
打都打了,还放?
古话说卧榻之侧不容他人鼾睡,陈沐要在香山建水寨,辖境内就不能有半点贼人。
“许进美?”
“许进美是许老幺哥哥?”
李旦显然知道许进美,接着就狠拍茶案道:“义父,许进美之前就在濠镜,孩儿来香山时他刚离开!”
“他去哪了?”
“这孩儿就不知道了,可能是去鸡笼寻林道乾?也可能是去南澳找曾一本吧。就是义父称的倭寇,实际上过去是两伙人,一者为汪直,势基在倭;另外一伙最早是许栋、我爹、徐海他们那些人在双屿,后来被朝廷剿灭,闽广海外就由吴平说了算。”
说起这些事李旦如数家珍,探手道:“现在吴平死了,过去尊他为首的海寇又分作几派,澄海人林道乾,鸡笼他说了算;许栋死后南澳由他抢来的儿子许朝光做主,不过前些年被手下莫应夫杀死,现在他们还在南澳;曾一本想为吴平复仇,总和朝廷作战,所以抢不到好地方。”
“但他人多船多,最不好对付。”李旦说着看向陈沐,道:“许进美就是曾一本部下,义父,你这么一说,许进美先前在濠镜住了很久,会不会是……曾一本去年打潮州不成,今年要来打广州?”
陈沐没说话,李旦话给他描绘了一副完整的嘉靖年间闽广倭寇图卷,明朝的海盗究竟有多大的威势,竟然能纵横南海诸地。
这种力量要是能汇总一处,香料群岛都能抢下来做殖民地了吧?
“别管他来不来,先把濠镜那两艘三十五门火炮的大船弄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