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哥,俺啥时候见过这么多钱,这银子让俺拿着心慌,一路光怕丢了!”放下布包的邵廷达如释重负,“你点点,十锭银子一块没少。”
有了邵廷达带头,付元、石岐、娄奇迈三人也把手上提的、身上塞的银锭取出,摆在桌案上,转眼把桌案上摆得堆出小山般的银锭,烛火映着熠熠生辉。
虽然各人望向银子的眼神表情均有不同,但无一例外,没有任何一人携银私逃。
陈沐看来,这是最关键的地方。
三十四锭白银,均为十两足锭,算上陈沐与白元洁当面分账那十锭,足足四百四十里两。
这一仗的收获远比陈沐想象中多得多,而现在,分赃时间到了。
陈沐颔首起身,行至案前排出五枚十两银锭,先丢给坐在一旁的魏八郎一枚,随后才对几人道:“全赖诸位作战用命,朝廷的赏赐还没来,一人十两回去补贴家用,欠下的债该还的还、父母在世的该孝敬去孝敬。”
一锭银子不多,但几个小旗都未露出多余的表情,这钱对他们来说是意外之财,他们真正期待的是朝廷的赏赐,现在不过是想看看陈沐怎么分配这些银子罢了。
“北山、新江镇,战功记乱了。”说罢,陈沐又排出五锭,道:“活人自有朝廷赏赐,阵亡的旗军,每人一两,你们替陈某给兄弟们家人送下去。”
付元最先伸手拿银子,拿在手上,又迟疑地看着陈沐问道:“总旗,卑职旗下阵亡六人,余下四两?”
几个旗官最贪财的是付元,但最懂事、有眼色的也是付元,陈沐就等谁问出这事呢,因为他旗下没有哪个旗是全数阵亡的。
他笑道:“多的就当陈某赏你,自己留着花!”
转眼洒出去百两银子,陈沐却很高兴,数出四锭放到桌案靠自己这边的角上,对几人道:“这四十两,我托李举人牵头,介绍个没中举不能维持生计的生员,过些日子你们都给陈某开蒙读书去,这些是陈某给你们准备的束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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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束脩,学生给老师的见面礼。蒙师的束脩十两二十两就够,经师的束脩则三十至百两之间。
除了束脩,逢年过节可多可少的‘节敬’,入学时一、二两的‘聘金’,还有膳食之供,都是古代老师的收入来源。
“晦气!”
从河源回广州府清远县的路上,邵廷达吐了一路的唾沫,嘴里不停絮叨着晦气。
护送百姓还乡的路和这帮军户想象中完全不同,百姓不箪食壶浆以迎王师也就算了,反而对他们避之不及。
如果不是他们身边有李焘同百十个河源百姓同路,可能根本没有流民愿意让他们护送,但这和邵廷达骂晦气没什么关系。
他觉得晦气的原因,是赶夜路,夜里道旁像乱葬岗一样,棺材与卷尸破席子摆出三里远,引他骂骂咧咧走了一路。
出征时浩浩荡荡五百多人乘船直走,回程算上张永寿的部下才堪堪凑了三百多人,萧索地闷头赶路。
但陈沐的心是火热的。
虽因手无余财,没能如白元洁所说募到家兵,但同李焘作别时,从叛贼手中救出的河源百姓给他们凑出二十锭银子感激他帮助夺回行囊。
白元洁可比陈沐光棍儿多了,当着张永寿的面自己拿走十锭。
张百户刚伸手,白副千户转手就把盛着剩下十锭白银的木盘推给陈沐,还顺道把张百户的手拍回去,“又没你事,拿这银子昧良心么?”
气的张百户直跳,“也没你事啊!”
白元洁一翻眼睛,“陈二郎是白某属下,关你什么事?”
这话噎住张百户了,张永寿看看陈沐看看白元洁一梗脖子气呼呼,说到一半扭头朝自己身后的总旗斥道:“不拿就不拿——笑什么笑,看看人家看看你,都是总旗,还笑!”
张永寿一发火,把后边的总旗吓得脸都发白差点拜倒在地,哪知道张百户骂着自己都笑了,摆手道:“你俩收着吧,这点儿钱张某也看不上。”
“可要先说好,等张爷做了清城镇抚,别管什么都得有我一份,要不然,张爷可不给你们跑官儿了!”
白元洁同陈沐笑着应下,这次战事太大,他们的功勋也太足,单单白元洁人脉不够,加上张永寿倒还好些,否则就只能对朝廷赏赐听之任之了。
打发走了张永寿,白元洁才与陈沐凑到一处,小声问道:“牛、马车驾,都卖了?”
陈沐重重点头,看看左右,这才回道:“让石岐去卖的,同那些无人认领的绢布绸缎、瓷壶字画一并卖了三十四锭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