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元洁对待逃卒的心可比陈沐狠多了,这个架势,根本没打算给坚定逃跑的旗军留活路,要么跟着打头阵,要么就被后面掩杀而上的蛮獠营杀穿过去。
已不再需要立在高处,陈沐自石头上跃下,小声对身边旗军下令让他们护住自己左右,奔走向前高声下令:“旗军听令,随我冲锋!”
军阵轰踏向前,如锋锐矛头,强令前方溃军向两侧劈开,再被蛮獠营军士以刀矛驱赶着反杀向敌军,整个军阵分为两个锋矢,先以张永寿率部冲击敌阵,两翼辅以卫所溃军;再以陈沐旗为锋矢,两翼辅以蛮獠营,伴震天军鼓向前杀去。
四百步距离要不得多远,各旗官于前束伍,紧跟陈沐的脚步。
三百步,二百步,一百步。
滔天喊杀声于前炸响,张永寿与敌军溃兵接战,陈沐看见他的旗军就像一根钉子,转眼钉入敌军阵中,叛军汹涌人潮杀成一团乱麻,转眼将他们包裹其中。
幸好蛮獠营将逃卒逼回,虽然他们同张永寿部稍有距离,但双方军阵似乎相互吸引,溃军在接战前稍有迟疑,便仿佛被无形大手拽了过去,拖入战场。
包抄张永寿部的敌人,将背后留给陈沐军。
石岐手中小旗升起,鸟铳轮放,随后箭雨朝左右射去,接着蛮獠营便自左右冲上,使陈沐眼前只剩中间缺口。
“鸟铳弓弩手,射出缺口,余者挺矛!”
不需要陈沐下令,邵廷达已率刀牌手居前,对即将形成的冲击阵形外围防护,紧跟着铳响不断,箭雨抛洒向中军缺口,将才及转身惊慌失措的叛军杀伤十余。
叛军首领驱马于纷乱军阵中左右兜转,不断舞矛喝令周边混乱溃卒,有心驱使他们重新结阵防备官军,却架不住没有军鼓,四面喊杀之下谁还能听到他的军令?
眼见阵前两军相交之处,阵阵硝烟自官军阵中升起,烟雾还未散去,刀盾手破烟而出,其后长矛如林穿阵而来。有笠盔罩甲小将在左右锐士看护下当先跃阵突出,手持通宝倭刀劈砍而下左冲右突,直朝他杀来。
“骑马的别跑!”
陈沐在这个时代还没见过一支勉强能称得上‘军队’的数百人结阵而逃的。
或者说军队建制依然存在,将士有兵甲、指挥通畅,那最多也就算个转移,根本无法说他们是溃逃。
但他们刚刚击败的这支部队,的的确确是一伙溃兵,有趣的是迎击他们的也是一伙溃兵——卫所军。
室山脚下发生的遭遇战,可能是陈沐这辈子打过最丢人的仗。
自担当斥候的卫所兵逃回营寨告知全军有敌人出没在山道近畿,白元洁下令通报各个百户,足足过了半个时辰敌军才一窝蜂地冲击山道。
半个时辰,留足了时间给卫所军准备,四百多个旗军在各自百户的率领下在山谷道中结阵,准备防备敌军的冲击。阵势依照白元洁的摆得有模有样——没用!
看见七百多叛军结阵呼啸穿过山道,碰面的瞬间敌军还在四百步外,卫所军的军阵就破了,三成旗军丢下兵器扭头吱哇乱叫地朝营寨跑。
三成溃兵足够带起整个军阵动摇,尤其在七名百户中没有可媲美白元洁或邓子龙般指挥才能的卫官,这种时候陈沐在阵后看着战场变换,后果几乎可以预料,四百余卫所军即将在接战之前全线溃败。
“快跑啊,敌人太多啦!”
“百、百、百户,跑慢点跑慢点,后边兄弟还没动呢!”
陈沐部旗军在阵后阻住山道,一声令下鸟铳手已将火绳塞上,乡勇旗军的长矛放下直朝逃窜而来的友军,下令道:“举铳,放!”
砰、砰砰!
“冲阵者立死,躲到两边去!”
没有考虑时间,石歧部鸟铳手当先放铳射死几名逃兵,陈沐立巨石扬刀大喝出声,心下已做好倘卫军溃兵冲阵,他就直接率部杀穿过去的准备。
谷道狭窄,前面乱了必然会反冲他们的阵形,不闪就撞到一处被一拥而上的敌军砍杀、闪开就会影响后阵蛮獠营。从卫军溃败之始,留给他便只有这一个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