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山的路上没有等到预想中的人出现,白中元并不觉得意外。因为他心中很清楚,即将上演的好戏是带有多重性质的,就像层层罗叠的俄罗斯套娃,将外面的剥离之后,里面的才会显现出来。
整合所有的案情线索,白中元能够确定套娃至少有着三层,会不会有四五层甚至更多层,还需要通过查明洪崖的死来采集更多的证据。就算是后续没有太大的收获,也足以将村寨折腾个底朝天了。
心中早有计划,所以在来到杂货铺门口后白中元并未着急敲门,而是低声吩咐盘哲去山下将盘星虎和曲国庆叫过来。这两位一个是寨头人,一个是名义上的协查人,于情于理都应该直接参与进来。
最不济,也要当个合格的看客,亲眼目睹即将上演的精彩纷呈的好戏!
……
“虎爷,曲叔,早上好。”客气话,白中元是必须要说的。
“你们也好。”盘星虎显然已经习惯了早起,精神头看起来很不错。
倒是曲国庆,看起来颇不情愿,发着牢骚:“中元,大早起的你折腾什么,把我的晨练都打断了。”
“曲叔,少一天晨练没什么,要是错过了好戏可是会抱憾终身的。”
“好戏,什么好戏?”曲国庆颇感意外。
“有件事儿我觉得有必要知会您二位一声,洪崖死了。”这事儿捂也捂不住,况且白中元早做好了应对的准备。
“你说什么,谁死了?”盘星虎一怔。
“阿公,洪崖死了。”盘哲说着,朝着茶山那里指了指,“昨天晚饭过后,我们打算送点儿东西上去,发现他已经过世了。”
“怎么死的?”曲国庆也很是意外,“昨天上午去还好好的,怎么就突然过世了?”
“曲叔觉得他是怎么死的?”白中元问。
“这我哪儿知道。”曲国庆摇头,随后叹口气,“中元,其实昨天你也看出来了,洪崖已经是病入膏肓,那一天迟早会来,只是没有想到会这么快。非要说个原因,大概率是身子骨已经垮了吧?”
“是的,他经常生吃蛇蛙,寄生虫已经遍布全身。”白中元如实作答。
“那是他自找的。”盘星虎话中颇有怨气。
“你喊我们过来这里,是想一起把洪崖的后事操办了吗?”曲国庆神色黯然,情绪低落了几分。
“是的。”沈树接话,“也劳烦虎爷给主持个公道,选个合适的地方下葬,最好是能入土归宗。”
“沈队长,这你可给我出难题了。”盘星虎皱眉,“实话实说吧,洪崖生前的口碑十分的糟糕,村寨的家家户户他可是都得罪完了,想要死后归宗是不可能了,这件事儿我实在是帮不上忙。”
沈树早有预料,于是说道:“那就各退一步,把茶山两座老房易做新坟怎么样?”
“这个……”盘星虎迟疑。
“虎爷,不管怎么说洪崖的根都在这里,最好还是通融下。”曲国庆也劝着。
“那好吧,就葬在那里。”说完,盘星虎又是作难,“下葬这事儿怕是村寨的人不会施以援手,所以……”
“人手的问题不用担心。”说着,白中元看了看盘哲,“盘子,你去镇上找几个人过来,每人五百的酬劳。”
“好的白队。”盘哲心神领会,转身便走。
“中元,你有颗善心。”盘星虎称赞着。
“所以他做不了商人,二百能搞定的事情硬是出到了五百,这么做生意非得赔死。”曲国庆苦笑着摇头。
“这是人命,不是生意。”说出这句话时,白中元表情异常的凝重。
“……”
侧目观瞧,曲国庆没再说话。
看到氛围突然有了些紧张,盘星虎说着话朝前走去:“白事繁琐,尽早准备吧。来客了,开门。”
……
门打开,露出了瑶家老汉那张脸,简短的交流之后将众人让到了铺子里面,随后开始按照盘星虎的要求准备白事所需之物。
半个多小时之后,瑶家老汉气喘吁吁的直起了腰:“按理说呢,我是不想做这单生意的,别说洪崖死了,就算尸体被野狗吃了我都懒得正眼观瞧。但既然动了恻隐之心,那就一定会管到底,白事所需的物品都准备齐全,你们清点一下。如果没有问题的话,就把钱结算了,甭指望我做善事。”
“多少钱?”白中元问。
“那口棺材两千,剩下的杂七杂八一共一千零九十,卖你们个面子,给三千就行了。”
“那就谢谢了,对了,您怎么称呼?”白中元说着的同时掏大衣兜。
“盘仲梁。”盘星虎接话道,“跟我同辈。”
“梁爷?”
“这可受不起。”盘仲梁连忙摆手,“如今的村寨汉瑶交融,很多人都叫我老梁,听起来亲切。”
“那就入乡随俗,老梁。”点头,白中元从兜里掏出了个巴掌大小的白色布袋,存在着些黑乎乎的污渍,“三千对吧?”
“没错,三千。”老梁说着伸手去接。
“稍等一下。”白中元制止。
“怎么了?”不仅盘仲梁露出了不解之色,盘星虎和曲国庆也颇感意外。
“有句话我想问问老梁。”
“您说。”
“一副棺材加这些杂物值三千,那么一条命又值多少?”这句话说出,白中元使个眼色,沈树领会堵住了门口。
“中元,你这是什么意思?”盘星虎顿时嗅到了不安。
“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场合,瞎胡闹。”曲国庆拉下了脸。
“老梁,请你回答我,一条命值多少钱?”白中元没有理会两人,继续逼问着。
老梁显然不是什么善茬,冷哼一声道:“那要看谁的命,阿哲对你毕恭毕敬的,想必您的命很娇贵吧?”
“我的命?”白中元脸上有寒意闪现。
“你说他妈什么呢?”盘星虎过去直接踹了盘仲梁一脚,“妈的怂蛋一个,这会儿知道逞能了,赶紧给白队长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