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白中元看来,牛望天这个人是有点儿神经质的,喜怒无常不说,凡事还喜欢藏着掖着,让人捉摸不透。至今,脑海中还有着清晰的画面,那时候正在被失忆症困扰着,并且对市局安排的康复治疗计划极为的排斥。就在这人生最黑暗的阶段,牛望天主动联系,并表达了合作的意向。
那个时候,白中元不会相信任何人的话,直接做了拒绝。可当牛望天说以前的身份曾是重案刑警的时候,破口大骂秦长天和白志峰是道貌岸然的伪君子的时候,初次见面的两人握手之后进行了密谈。严格来说,两人的目的还是有所区别的,前者希望调查清楚与爆炸案相关的一切,而后者只有一个要求,找出杀害许菲的凶手。
当时白中元紧紧追问过牛望天和许菲到底是什么关系,但并未获取到确切的答案。牛望天不是推诿扯皮,就是顾左右而言他,始终没有正面的回应,最后被逼急了,说真相大白那天才会将所有秘密和盘托出。
直到今日,依旧守口如瓶。
从心里头来讲,白中元是有点儿不放心老牛的,毕竟是不知根不知底的陌生人,可考虑到许菲,考虑到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最终将合作的关系保持了下来。目前来看,走这一步的确是明智之举。
单拿这瓷器碎片来说,或许支队和市局也能找相关方面专家进行鉴定,但也仅限于鉴定,根本不可能获知到相关来历的讯息。老牛不同,他窝在这古玩市场已经多年,对整个圈子的明里暗里都是极为熟悉和了解的,就算不能给出具备重大追查价值的线索,至少也能指出个大概的方向。
就像他此时说的这句话一样:“想要线索,就把壶放下。”
“不放。”白中元松开了两根手指,“先说,否则你就等着听声响吧。”
“奶奶的,你小子别给脸不要脸。”老牛从榻上站起来,如泼妇般叉腰骂道,“这把壶是老子千辛万苦从名家手里求来的,每日一泡已经养了八年,你小子要是敢摔了,信不信我neng死你?”
“真的?”白中元当真没有想到,一个小小的茶壶还有这么多曲折和讲究。
“废话,老子撒过谎吗?”向前一步,老牛眼巴巴的做着委屈相,“先把壶放下,啥条件我都答应。”
“说话算话?”
“算,算话。”老牛都快哭了。
“你和许菲到底是什么关系?”这个问题在心头盘桓的太久了,白中元每每想起都有些发慌。
“……”
老牛沉默。
“说不说?”白中元继续捏着软肋,“不说撒手了。”
“撒吧。”最终,老牛长叹一声坐了回去,“摔了就摔了,大不了再去求爷爷告奶奶的弄一把回来。”
“还给你。”其实白中元压根儿就没抱太大的希望,到了这种地步已经没有了继续僵持下去的意义,“说说碎片的事情吧。”
“自己看。”老牛从屁股底下拿出两张纸扔了过去,而后龇牙咧嘴肉疼一样的摩挲起了茶壶。
“果然是老物件儿。”又往下看看之后,白中元不由的皱了皱眉,“居然明代的,还是出自汝窑?”
“没想到堂堂刑侦副支队长竟然是个文盲,真他娘的可笑。”壶没事儿,老牛又恢复了那副欠揍的样子。
“你什么意思?”
“你说我什么意思?”老牛指着那两张纸说道,“白纸黑字写的清清楚楚,你一惊一乍的问什么问。”
“得,那就甭看了,直接说吧。”将纸揣兜里,白中元向前凑了凑,“汝窑好像挺有名气的,明代的值钱不?”
说起这个,老牛总算是有了些正经:“汝窑出的东西,最值钱的是宋代的,作为五大名窑之首只烧造了短短20年。据我所知,全球遗存的汝窑瓷器流传有序的仅70余件,由私人收藏的仅有7件,全都是价值连城。在香港的一次拍卖会上,一件汝窑三牺尊曾创下5000万港元的天价记录。相对来说明代的价值就要低的多了,几万、几十万、以及几百万不等,毕竟物以稀为贵嘛。”
“瓷器这么值钱?”白中元对这方面几乎没有研究,多少有些吃惊,都说盛世的古董,果然此言非虚。
“那是当然。”老牛得意的撇撇嘴,继续倒着肚子里的存货,“汝瓷造型古朴大方,以名贵玛瑙为釉,色泽独特,有玛瑙为釉古相传的赞誉。随光变幻,观其釉色,犹如雨过天晴云破处,千峰碧波翠色来之美妙,土质细润,坯体如侗体,其釉厚而声如磬,明亮而不刺目。器表呈蝉翼纹细小开片,有梨皮、蟹爪、芝麻花之特点,被世人称之为似玉、非玉、而胜玉。宋、元、明、清以来,宫廷汝瓷用器,内库所藏,视若珍宝、与商彝周鼎比贵。当然,具体价值如何,要看存世之物有几多。”
“这块碎片的原物是什么?”白中元听得云山雾罩的。
“明仿汝窑三足洗。”牛望天进一步解释,“洗,原本只是古代文人雅士琴棋书画之余洗笔用的器皿。宋代的天青釉三足洗余世只一件,如今收藏在故宫博物院当中,后世常有仿制,其中以清代为最。”
“说重点。”白中元不想继续当被科普的对象,时间实在是耗不起。
“你最近越来越暴躁,哪有一点儿刑警队长该有的稳重样儿?”呵斥一句,老牛才继续说了下去,“叫你来一是告诉你这老物件儿是真品,二是种种迹象表明这东西来路不正,其中深意你该明白吧?”
“走私?”
“我可没说。”老牛耸肩摊手,“怎么定性那是你们警察的事情,跟我这平头小百姓没有任何关系。”
“有没有具体线索?”
“我这里没有。”
一语双关,白中元瞬间领悟,起身说道:“把联系方式给我。”
“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