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中元又陷入了沉默。
“被我说中了吧?”许琳这次的笑容里多了些得意,而后又是语重心长,“其实你真的多虑了,不会有那种事情发生的。”
“不会吗?”白中元终于做了回应,“如果他们都那么光明磊落,为什么要隐瞒爆炸案,为什么不将真相公之于众?”
“可能,那起案件过于特殊吧。”说起连环案,许琳情绪也低落了下来,她又何尝不想知道真相呢。
“特殊,有什么特殊的?”白中元的话中充满了讥讽和愤恨,“两死一伤,还不是怕承担责任。性质那么恶劣严重的案子,怕是放在谁身上都是一辈子洗不掉的污点,谁又愿意揽责给自己?”
“你的想法太极端了。”许琳语气不再那么强硬。
“我没有。”白中元似乎有了些失控的迹象,“如果不是我说的那样,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的猫腻存在,就拿苏浩的事情来说,为什么看守所、监狱甚至数据库中的指纹都被人做了假,你敢说这些不是警队内部的人做的?”
“我……”许琳无法回答,因为她完全懵住了,“白中元,你说苏浩的指纹做了假?”
“是的。”白中元正在情绪上头的时候,不假思索的点了点头,“这件事儿以后慢慢跟你解释。”
“我等着。”许琳点头,明白现在说也的确不是时候。
“还有,据我所知爆炸案发生的那天苏浩就出现在过现场,而发生后的第一时间白志峰又赶去了那里,这其中又是否有着隐情?大胆的假设一下,将两件事情进行直接联系,其中又是否有着见不得光的交易呢?”
“什么交易?”上述的种种,许琳早已听耳朵说起过,正是有着同样的疑惑,她才没有继续反驳。
“假如,苏浩和白志峰与爆炸案有着直接联系,而他们又是受到了“某人”的指使,清楚其他人不知道的内幕,那么在爆炸案发生之后,是否会提出些条件,是否会将“某人”的把柄当做摇钱树呢?”
“你是说,帮苏浩洗白?”稍作沉思,许琳目光清明了些,“苏浩坐过牢,留有案底终究是对他有所影响的,至少某天发生恶性刑事案件时,会成为警方首批次调查的对象。而如果抹掉了指纹,那就完全不同了,一来会生活的更加自在,二来哪怕他再次犯案,也会留下可以逃脱法网的漏洞。最可怕的是,他的指纹能被人调换,那同样可以在其他方面做手脚,到时候苏浩就真正成为清白之身了。而一旦这些都如愿达成,那么苏浩以后便可以毫无畏惧、光明正大的去犯罪了。”
“现在,你明白我的担心和顾虑了吧?”随着接触的加深,白中元愈发觉得许琳不一般,她的嗅觉太灵敏了。就如上述的谈话般,换做他人怕是窥不透真意,可她轻而易举的便解读了出来。
这种能力,白中元只在周然的身上看到过。
“我明白,你的猜测很吓人,甚至是有些恐怖。如果事实真如你所言,那么这个漩涡将会大到无法想象,不仅会牵扯到支队,还会勾连出市局甚至更高的层面。可越是这样,越是说明了追查这些事的危险性,你有没有想过继续查下去会是什么后果?很有可能,你的这条命都会没了。”
“心都死了,还留着命做什么?”白中元凄然的笑着,“我不怕死,我怕的是死了真相依旧无法大白于天下。”
“如果真有那么一天,我陪着你上路。”许琳的目光有了些迷离,“黄泉路上作伴,岂不就是世人所艳羡的浪漫到死?”
“什么意思,春心萌动了?”苦水倒出,达成共识,白中元感觉轻松了许多,这样的后果就是又开始了不着调。
“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斗嘴,许琳还真不怕,故作失望的朝着技术科走去,“你心里有座坟,先忘了故人再说吧。”
惊人之语许琳听过很多,极少如现在一般失态,站在原地愣了好一会儿后,她才有些恍惚的回过神来。
“中元,你知不知道刚才那句话意味着什么?”
“什么?”
“雷,天雷。”许琳面色无比的凝重,“邱子善刚刚落网,两次的审讯结果也表明他就是犯下连环案的凶手。可你现在说他不是,这不仅直接否定了我们之前的工作,更是在狠狠的打脸。”
“打谁的脸?”白中元不以为意,“是你,还是方队?是秦局,还是马局?是省厅领导,还是市领导?”
“胡扯什么,我说的是你。”许琳的话中开始透出警告。
“跟我有什么关系?”白中元撇嘴,“我现在没有职务,就是一普通刑警,这么大的一口锅,就算我想背也背不动啊?”
“少阴阳怪气的。”瞪眼之后,许琳接续说道,“你不要忘了,是你把侦查方向引到邱子善身上的,到时候真要追责,必定先拿你开刀。”
“凭什么,以前发生这种事儿不都是“临时工”来顶雷吗?莫非在许大队长看来,我连临时工的待遇都没了?”
“白中元,你想干什么?”许琳当真动了火气,双目含霜,“你刚才那话什么意思,什么临时工不临时工的,这是你该说的话吗?如果你觉得被降职愤恨难平,那就去找方队理论,不行还可以找秦局他们,你敢吗?”
“得得得,我收回刚才说的话,看把你激动的。”白中元本是想逗个闷子玩儿,没料会闹到这种地步。
“说出的话,泼出的水,这个道理你总该明白吧?”
“那你说,怎么才能当没发生过。”
“怎么都不行,我非要把你身上那股子不着调的劲儿掰过来。”许琳开始较真儿,“那番拿临时工打趣的风凉话我可以当做没听到,也不会做任何的追究。但是有关连环案的,你必须给个合理的解释。”
“我还是那句话,我怀疑邱子善不是真凶。”说完觉得不妥,白中元赶忙补充着,“或者说,他还有同伙儿没有挖出来。”
“……”
许琳沉默,精芒在眸子里闪烁良久,她才异常严肃的开了口:“我再问一遍,你要坚持这样说吗?”
“是。”白中元同样正式的回应,“你问,我会这样说。别人问,我依旧会这样说。在我这里,案子非黑即白,永远都不能出现灰色。”
“好,你有种。”许琳气极反笑。
“怎么,你没有?”白中元也笑。
“你这是在激我?”
“没有,我在争取你的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