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不大,却整洁有序,一桌、一椅,一电脑。茶海在前,书架在后,进入其中倍觉雅致。
目光扫过垃圾桶,没有发现卫生纸,白中元抬眼看向了书架,顺嘴问着:“仅从这些书籍来看,书先生对心理学似乎很是精通。正巧,我最近被这方面问题困扰着,有机会还希望赐教一二。”
“您言重了。”书童喝掉杯中的凉茶,开始泡新的,“当今社会生活压力很大,尤其是大龄未婚青年更是如此,既然开了婚恋网站,自然是要多下些功夫的。精通是假,胡诌是真,都是为了混口饭吃。”
“谦虚了。”说到此,白中元将目光落在了书桌上,“看来书先生的生意不错,显示器都要配三台,忙的分身乏术了吧?”
“这次您可真说错了。”走过来,书童直接将显示器转了转,“真正用于工作的,只有中间这台。”
“剩下的两台呢?”
“左边的打游戏,右边的是监控显示屏。”
“监控?”白中元心中警觉,故作打趣道,“看来书先生对员工要求也是格外严格啊,哪怕是在家里,也要时刻监督才行。”
“这您可冤枉我了。”书童连连摆手,“君子爱财取之有道,资本家压榨员工那一套当真学不来。实不相瞒,监控与公司、工作都没有关系,就是自己家里的,坐在这里每个房间都能看到。”
“自己家?”白中元有了些想法。
“是的,自己家。”书童解释道,“我这个人很没有安全感,在征求莎莎的同意后,就安装了监控。”
“这样的确会增加安全感,可同样也会彻底剥夺个人隐私,这对于柳莎不公平吧?”白中元对书童的控制欲又有了更深的认知。
“放心,她不会在意的。”书童笑笑,“再说了,两个人都开始同居生活了,还要隐私做什么?”
白中元不想在这个问题上纠缠,于是转移了话题:“可以打开屏幕吗?我想看看她们谈的怎么样了?”
“如果你朋友不介意,没问题。”
“有劳。”
显示屏打开,卧室中的画面映入眼帘,许琳坐在床边正摇晃着柳莎的手臂,显然是想唤醒她。
“她喝了多少酒?”晃动幅度很大,可柳莎没有任何要苏醒的迹象,这让白中元有了些担心。
“很多。”书童说着,将监控视频进行了回放,“你看,从十点到十二点,喝了两个小时左右,好几瓶。”
“你当时在干什么,怎么不劝着点儿?”
“劝不住。”书童摇头,“再说谁还没有心情不好的时候,虽说酒入愁肠愁更愁,但确实有利于负面情绪的宣泄不是吗?”
“你怎么没陪着她喝?”白中元更关心的是书童在那段时间做了什么。
“我当时在工作。”说着,书童切换了画面,“你看桌子上堆成山的文件,都是之前赶出来的,晚饭都没吃。”
在书童切换画面之后,白中元的眼睛便再也没有眨过,死死盯着画面中的人,不时瞟瞟视频中的时间,一切都没有问题。也就是说,书童和柳莎整晚都在家,他根本没有时间去医院的重症监护室。
“难道,自己错了?”
念及至此,白中元内心大乱,完全没有了继续呆下去的心情,他有太多疑问需要静下心来好好思索:“书先生,看来柳莎喝的实在太多了,今晚八成是叫不醒了。已经快凌晨两点,实在不好意思再做打扰,我们就先回去了。”
“喝杯茶再走吧。”书童挽留。
“改日。”说完,白中元去敲了敲卧室的门,与走出来的许琳对视一眼,致谢后告辞走出房门。
目送着两人离开,当电梯开始向下运行的时候,书童身躯猛然震了一下,而后捂着嘴巴关门冲进了洗手间。
伴随着压抑的剧烈咳嗽,书童的脸色愈发苍白起来,当一大口血痰喷出之后,他虚脱般的滑到在地。
“时间不多了,但愿这次能蒙混过关,否则就真的来不及了。”
对话进行到这里,许琳陷入了沉默中。
一方面是因为对白中元有了更深的认知,此人头脑之灵,心思之密,实乃生平仅见。另一方面则是源自于对柳莎苦难境遇的深切同情,之于常人来说的美好爱情,在她身上完全演变成了噩梦。
良久之后,许琳脸色有些黯淡的抬起了头:“中元,我记得你刚才好像说过,柳莎就住在楼上对吗?”
“是的,二十二楼。”白中元点头。
“我想去看看她。”
“现在还不是时候,再等等。”
“等什么,等着她被那个变态折磨死吗?”意识到激动以后,许琳深吸了口气,“你已经开始怀疑柳莎的男朋友了,而且他的确具有合理的犯罪动机,就连提取的物证也在向着这个方向倾斜,于公于私都应该尽快上门了解情况才行。”
“柳莎的确可能遭遇了家暴,物证也的确是指向了她的男朋友,可正如你所说,这一切都只是具有倾向性而已。如果柳莎不做出指证,物证不能构建出直接确凿的证据链,我们凭什么登门打扰他们的生活?”白中元必须要保持着冷静的头脑,并尽全力稳住许琳,“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就算我们所有的推测和判断都是对的,那也不能贸然行事,否则不仅会无功而返,还会打草惊蛇。”
“那究竟要等到什么时候?”
“就快了。”说着,白中元起身走到了阳台,来到打开的窗户旁沉默了下来,与此同时竖起了耳朵。
白中元来天下锦城的目的,就是为了找个名正言顺的由头进入柳莎的家,从而去证实证物袋中的血痰与她男朋友是否有着关系,进而求证又是否与医院事件有着牵连。思来想去,似乎只有打着关怀朋友的名号寻求见面之机最为妥帖。毕竟他和柳莎有过三面之缘,加上耗子那层关系,勉强可以算作朋友了。
既然是关怀,总要找个合适的由头,比如被动的接到柳莎的求助,又比如主动得知了她需要帮忙。柳莎主动寻求帮助似乎是不可能的,如此一来就只能找个主动的借口了,这就是白中元一进入许琳家便打开窗户的原因。夜深人静,倘若楼上再传来争吵打砸声,那便会有了可乘之机。
之所以坚信柳莎会和男朋友发生争斗,完全是因为对后者的揣摩和侧写。如果进入重症监护室的真是此人,那么他一定会将录下的视频和照片给柳莎看,在彻底断绝柳莎对耗子的那份儿心思同时,也给予酣畅淋漓的报复和折磨。而他一旦真的那样做了,楼上势必会再次闹得鸡飞狗跳。
许琳并不知道白中元早有计划,只当是苦思冥想着对策,所以她没有去打扰,而是起身打算再去烧壶水。眼看着水马上要接满的时候,楼上突然传来了咕咚声,像是重物狠狠砸在了地板上一样,惊得她手一抖。
“中元,什么动静?”
“达成你心愿的动静。”白中元有了些振奋。
当咣当声、嘶喊声,叫骂声接连不断的响起时,许琳放下了手中的电水壶,困惑望向了阳台:“难道这就是你在等的机会?”
“没错,我们上楼。”
高层的电梯运行速度都很快,没有一会儿白中元便和许琳站在了二十二楼的电梯间中。
“东门还是西门?”许琳问。
“你家是东门,从那晚风衣坠落的方向判断,他们应该也住在东门。”说罢,白中元直接过去敲了敲。
“谁啊?”屋子里传来了回应声。
“开门就知道了。”白中元不打算在这个时候提柳莎。
“楼下邻居。”许琳补了一句。
嘎吱……
门开,露出了一张男人脸,仅仅是看了一眼,白中元便可以确定,这个人就是他与柳莎见面那天站在路边打电话的人。或许是灯光的缘故,他的脸看起来比那天还要白,是那种没有丝毫血色的苍白。
“你们有什么事儿?”男人有所警觉。
“我想请问一下,柳莎住在这里吗?”许琳微笑着说道。
“你们是……”
“她的朋友,有点儿急事儿想见她一面。”白中元说。
“她已经睡了。”男人的警惕没有丝毫放松,“要不……你们天亮以后再过来?”
“事关紧要,实在是拖不了。”白中元可不会这么容易被打发走。
“放心,我们很快的。”许琳不动声色的朝着门前靠了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