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中元之所以一直都没说话,是因为他已经卸去了副队的职务,有些事还是要顾及些原则的。但既然方言问了,他也就直说了。
“我也觉得没有必要,而且刑事卷宗中也没有硬性规定非要绘制、呈现出大区域地图。再说句不负责任的话,眼下这条线索究竟是否有用,也还是未知之事,因为这点事儿去问责,确实欠妥。”
“如果你们都这样看,那就暂时翻篇儿了。”方言不是不听劝的人,恼怒的根本原因还是因为案子。
此类场景谢江早已司空见惯,所以不着痕迹的转移了话题:“中元,如果我没有听错,你刚才说眼下这条线索还尚难辨别是吗?”
“是的。”白中元点头。
“那到底要不要做出针对性部署呢?”谢江皱眉。
“老谢,你还真信他的话?”
“老方,这话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方言瞪了瞪眼,“他之所以说没用,完全是为了阻止追责高明。照我看这条线索不仅有用,还有大用。如果布置得当,可以一举将嫌疑人缉拿归案,再不济也能破坏掉今晚有预谋的犯罪。”
“此话当真?”谢江大喜,转头询问。
“我哪儿知道。”白中元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我只是把勘查到的可疑线索汇报上来,具体有用没用,又该做何决断,不是有三位队长吗?”
“你,唉……”谢江很是无语。
“方队,谢队,我想你们听听这个就明白了。”这是来到支队的第一起案子,许琳自然是十分重视的。
“这是什么?”方言问。
“录音笔。”许琳稍作犹豫,还是说了实话,“这是勘查案发现场时白中元说过的话,我觉得还是很有道理的,至少可以佐证那条线索的可能性与接下来行动布置的可实施性,你们不妨听听。”
望着许琳手中的录音笔,表现出意外的可不仅仅是方言和谢江,就连白中元也是露出了吃惊的神色。
她是什么时候录的?
“白中元,这事儿是我不对,向你道歉。”
“不是,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如果我说是为了学习,你信吗?”
“学什么?”白中元感觉脑子有点儿乱。
“你是省厅最好的刑侦专家,你说我学什么?”许琳说出这话时,语气很是严肃,显然没有撒谎。
如此的郑重其事,倒让白中元有些坐蜡了,他此时哭也不是笑也不是,只能无奈的站起身来:“这事儿就当没发生过,希望以后也不会再发生。对了老方,下午我要去做康复治疗,请两个小时的假。”
“去吧。”方言点头。
“他还真是变了。”望着白中元关上的门,谢江皱起了眉头。
返回支队的路上,白中元和许琳绝大多数时间都保持着沉默,似乎彼此之间再也找不到共同话题了。
对方在想什么,许琳不得而知,可她很难摆脱掉萦绕在脑海中的那个念头,她真的有些看不懂旁边这个人了。
在情报处的时候,许琳可没少听人说起过白中元,后来几次协同办案的时候也重点关注过他。怎么说呢,那个时候的他刚直不阿,不苟言笑,与现在这副尽显吊儿郎当的样子是相去甚远的。
其实在早晨见面时,许琳就已经感觉到了白中元身上的细微变化,她费解、揣测、怀疑,所以才会主动跟着去了案发现场。而在这一系列的试探、交谈之后,她基本上已经可以确定传言为真了。
失忆后的白中元,的确不再是原来的他了。
确切的说,是他的心理、性格,在大半年的时间中有了失衡性的改变。
然而就在有所感慨的犹豫着要不要转移调查方向时,白中元突然讲了那么一个故事,这让许琳的内心再度陷入了摇摆之中。
看山非山,看水非水,如真似幻,实假难辨。白中元的所言所做,此时看来都有了种捉摸不透的感觉。
目光在白中元身上几番挪移之后,许琳摇摇头极力摒弃了心中的杂念。失忆也好,伪装也罢,事到如今已经没有了退路,也只能是见招拆招了。既来之,则安之,哪怕是困阻重重,那件事都是必须要做到底的。
直觉这种东西很玄妙,看不到,摸不着,却始终为人们所津津乐道。
白中元相信这种东西是真切存在的,尤其是感受到许琳的目光不时瞟动后,他基本可以确定对方的心思是在自己身上。可具体的所感所想,那就不是能随意猜测出来的了,最多有所警觉而已。
也许失忆症真的会让人发生某种根本性的转变,反正这半年来白中元越来越觉得难以忍受无言的沉默。
落下车窗,抬头看了看阴云密布的天空,那股烦躁感似乎更加强烈了,当微凉的雨丝被秋风吹打在脸上后,白中元这才长长吐出了一口气:“以前,你可不是话少的人,心不在焉的想什么呢?”
“啊……”
思绪被打断,许琳回神下意识的整理了衣服和头发,故作愁容:“我在想本来是约了周然一起吃午饭的,如今放了鸽子回去该怎么解释?”
“实话实说,出现场了。”余光扫过,白中元稍作停顿又问,“我听方队说,你和周然是校友?”
“嗯,她是小我四届的学妹。”许琳点头。
“那她入学的时候,你应该毕业了才对,怎么拉上关系的?”白中元语气和缓,就像在唠家常。
许琳对当下的谈话并不排斥,于是随口做了解释:“在她读研究生的第二年,我回学校参加过一次校庆活动,就在那个时候认识的。话说这一转眼,已经好几年过去了,我也没想到她会调来支队。”
“来支队怎么了?”
“你想啊,周然长的漂亮,又是法医学硕士,就算是热爱法医这份工作,留在刑科所不比来支队出现场强吗?”
“也是。”白中元点头,“不过人各有志,你就不要瞎操心了。再说支队也挺好,就是琐事多了一些。”
“我才没替她操心。”翻个白眼,许琳故意打趣道,“倒是你,怎么突然间关心起人家来了?”
“关心谁?”
“装傻是吧?”许琳撇嘴,“还能是谁,当然是周然。要不你怎么突然说起她了,该不会有什么想法吧?”
“想法是不可能的,这辈子都不可能有想法的,你多虑了。”白中元说完,神情落寞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