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你随意。”白中元手上没再做动作,嘴巴却没有闲着,“别怪我没提醒你,这里是棚户区,快餐店不是没有,但绝大多数都是苍蝇店,你如果不怕吃出来什么不干净的,就尽管去。”
“老板,大碗羊汤,三个缸炉烧饼。”
“您里面坐,马上就来。”老板笑着忙碌了起来。
望着已经踏入店中的背影,许琳陷入了挣扎,少许之后狠狠的跺了跺脚,不情愿的跟了上去。
“老板,一个烧饼。”
“羊汤呢?”
“不要。”
饭店老板刚才已经注意到了这两位,也大致听清楚了二人间的小别扭,所以嘿嘿一笑也没在意稍显恶劣的态度。
“早知道不跟你出现场了。”气呼呼的埋怨之后,许琳坐下的同时将矿泉水瓶放在了桌子上。
“现在说什么都晚了,你真的不来一碗,味道真挺不错的。”
“你别管我。”许琳恶狠狠的瞪了一眼。
“借过。”就在这时,饭店老板将羊汤和烧饼端了上来,放下之后笑着转身离开:“二位慢用。”
道声谢,白中元抬眼朝着对面看了看,见许琳依旧是一脸不情愿的样子,轻笑着抬手打开了桌子上的几个瓶罐儿,自顾说了起来。
据说,很早以前这里有座养殖场,主要养的是羊。因为近水得月,所以这附近很多人都做着与羊有关的生意。
比如开羊肉铺、比如做羊皮大衣、比如羊绒针织,又比如这羊汤。
最初呢,这附近的几条街上有七八家卖羊汤的,可随着时间的推移,渐渐都黄了生意,只有这家沿袭了下来。
在白中元说话的最初,许琳是想打断他的,可转念一想,这不就等于先服软了吗,于是便强忍着听了下去。
这似乎是一个故事,又似乎是这老店的历史,不管怎么说渐渐引起了许琳的兴趣,于是在停顿的档口忍不住的问了一句。
“为什么只有这家坚持了下来?”
“你想听?”白中元依旧在笑着。
“爱说不说。”翻个白眼,许琳拿起烧饼狠狠咬了一口。
“其实也没有什么诀窍,只是这家的店老板改动了几个小细节。”
“细节?”这两个字引起了许琳的注意,她若有所思的抬起头,放轻了声音,“什么细节?”
第一,坚持用土灶劈柴熬制羊汤,时间要足,火候要够。
第二,坚持隔段时间除味儿,就是这羊膻味。
第三,不加任何的配料,盐也不能放。
“盐都不放?”许琳看了看面前的羊汤,随后露出了些费解之色,“不放盐,这汤还能喝吗?”
“当然。”白中元从瓶子里舀了半勺,洒进碗里轻轻搅动了起来,“自己放,才能咸淡适中不是吗?”
许琳没有回应,她的目光完全聚焦在了那只勺子上,那一搅一拌之中,似乎有种道理正呼之欲出。
她没有问,白中元也没有在意,而是不断的向羊汤中加着调料:“香醋去腥、芥末提香、辣椒拔寒,再配上这缸炉烧饼,简直……”
“老板,再来一碗羊汤。”
……
坐在车里,感受着微凉秋风的吹袭,许琳回味起刚才的那碗羊汤,有些意犹未尽的舔了舔嘴唇。
“味道还不错吧?”白中元的声音,总是这么的不合时宜。
“一般般吧。”被看穿心思,许琳觉得有些尴尬,于是赶紧转移了话题,“吃饭的时候,你为什么要说那样一个故事?”
“没什么,就是为了勾起你的食欲。”白中元拍拍肚子,“人是铁饭是钢,吃饱了才有力气干活不是?”
“我怎么觉得另有所指呢?”最初许琳也以为是自己想多了,可此时再做回忆,那番话仍旧耐人寻味。
“那你说说,所指是什么?”
“说就说。”许琳稍稍想了想,说出了内心所想。
每个人都是单独的个体,有着独立的思想,而思想往往会在外界事物的触碰下迸发出奇异的亮光。
在许琳看来,那不是一个故事,更不是一段历史,而是映射的现实。
饭店便是支队,老板就是支队的某个人,如果以白中元作为媒介来看,所特指的正是她许琳。
一碗羊汤可以看做是一起案子,熬制可以看做是侦办的过程,食材调料对应的正是勘查、取证、检验、鉴定等等各个所不可或缺的环节。
饭店老板端上去的那碗不添加任何调料的羊汤,隐喻的正是刚刚调到支队的自己,以及目前乃至于以后要负责的刑事案件。
至于自己放调料,寓意的层次似乎更深了些。直白的说就是相信自己,只有亲眼见到的、亲耳听到、亲身经历的才是真实的。
否则,那碗羊汤永远都不可能完全对上自己的口味。
一口气说了这么多后,许琳眼带深意的瞅了瞅白中元:“这算是忠告,还是讳莫如深的警示呢?”
“你可真能想。”白中元打个哈哈,不置可否的耸了耸肩,“都说女人的想法天马行空,如今看来果然不假。只是一碗羊汤,只是一个故事,只是一段不甚久远的历史,你都能脑补出这么多东西?”
“是吗?”许琳面色不改的保持着微笑,“或许是我想多了吧?”
“不是或许,是肯定。”白中元郁闷的摇了摇头。
停留在白中元脸上的目光还保持着平静,可许琳的内心早已翻腾了起来,她刚才其实解读出了两层意思。
一层已经说了出来,而另一层则藏在了心里:“白中元,难道你真聪明到了这种地步,连我调来支队的目的都猜出了一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