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召正值多事之秋,这几年尤其多事频发。
惠明帝早年顺遂,轮到晚年竟颇有些支撑不住的颓势。惠明帝本就是个优柔寡断的做派,空有一腔名流千古的决心,却没有与之相配的治国之才。大召在他手中二十多年,前十来年尚算得安稳,后十年便就差强人意。
荆州楚河堤坝贪污案落马大大小小三十一个官员,朝堂正是用人之际。偏偏春闱泄题一案之后,紧接着是大型舞弊案,又是一番大换血。
惠明帝到底想做一番成就,年纪越大,身子骨衰败,脾气也随之越发得乖戾古怪。这两年犯到他手中的都是大案,他为求名声,处置起来是半分余地也没留的。素来优柔的君主难得雷厉风行地做了些实事,却也造成朝中大批官职空置,朝堂上下运作捉襟见肘的窘境。
国不可一日无君,地方不可一日无长。京都与地方政务难以为继,反而叫大召这几年隐隐的颓势越发恶劣起来。新官派任刻不容缓。
然而吏部每年选拔都是经过严苛的标准,且人才都有定数。新任官员的选拔派任,便处处受制。原本寄希望于今年的春闱,偏又有人不怕死顶风作案,轻易叫他的心血毁于一旦。惠明帝尝到急于求成的苦果,连日来,焦心得夜不能寐。
君主有忧,朝臣自然集思广益替君主分忧。六部尚书以及辅政大臣连日商议的结果,试题重改,春闱改秋闱,重开恩科。明年开春再加开一科,不拘一格降人才。
若是幸运,选拔到充足的有能之士,便能解了大召的燃眉之急。
不过科举取士到底还有半年,从开考到殿试,少不得得一年半载。地方便由这副官及当地府衙暂管这一年半载政务。但小地方尚且能糊弄,但一州之府却不能轻易放权。自然得由京中派人下放。所以这几日,惠明帝在琢磨下放官员的名单。
周博雅这几年接连办成了几桩大案,功绩在身,惠明帝对他是另有安排的。
在他看来,周家这个小子到底年岁太轻,资历尚浅。若是年纪轻轻便身居高位,锋芒太露。于是便压制着尚未作出提拔。想着等个两三年,将人磨砺得成熟再行提拔。但如今形势所迫,惠明帝便有些顾不上原本的打算。
荆州州牧早已于去岁秋后问斩,荆州十三城的府尹打入天牢,其中有七人与荆州州牧一同问斩。惠明帝忆起周博雅去岁去荆州半载,也曾管理过东陵城政务。想着若当真无人接替,周博雅是不失一个好的人选。
若是有他法,惠明帝其实是不想动周博雅的。
于他来说,此子天生灵秀聪慧,行事颇有章法。若提用得当,将来便是大召的肱股之臣。惠明帝有意历练他,并不想他年纪轻轻便站得太高。然吏部呈上来的名单里,可堪大任的人委实太少。地方如今百废待兴,形势严峻,急需有能之士去绸缪建设。
思来想去的,他心中十分犹豫,迟迟做不来决定。
惠明帝便暗暗向周太傅透露了自己的意思,且看他如何看。
周太傅没有当场表态,直说周博雅外任与否,全由他自行决定。且等他回府询问过周博雅的意思,再作答复。
他直言不讳,惠明帝也没觉得冒犯。毕竟外放任职不是一件小事。大召的官制与前朝大不同,前朝乃三年一任期,大召的地方官任期却是五年。任期长且不轻易变动,按大召律例,地方官任期不满私自离开乃渎职大罪,轻则罚奉降级,重则有杀身之祸。
周家的长孙周博雅一生便是天之骄子。年少得志,三元及第,就任大理寺少卿一职。虽说时常会为查案南奔北走,但大理寺在京城,他的根在京城,到底是不一样。
下朝后,周太傅便将此事向周博雅通了口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