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满心里有不好的预感。来人单独找她,她下意识地以为是大公主来兴师问罪了。
破庙之事,虽说她自认并没有叫人占到便宜,也不曾失身,但只剩一件遮体之物对于这个时代的人来说,确实算得上失节。大公主似乎颇为严厉,郭满实在不相信她对她能像方氏这样真心。想当初她身染阿芙蓉,初潮未至,方氏二话不说便替她瞒了。投桃报李,郭满心里是半点不怀疑方氏的。
但若真是大公主兴师问罪,郭满就不太有底。毕竟大公主这个人,基于看过原书,郭满对她的印象从一开始就不好。她并不像方氏那样刀子嘴豆腐心,可能源于出身的原因。大公主行事颇为自我,喜好也随心而动,并不好相与。
郭满从嫁入周家起到如今,寻常晨定昏醒,平素出门会客,大公主从不用郭满去。嫁入周家这么久,大公主与她之间还是一开始的陌生状态。既然陌生,自然没什么情分可言。
眨了眨眼,郭满下意识扭头去看周博雅。
周博雅眉头已经蹙了起来。
自那日寻回郭满之后,他如今对她看得很紧。离了他眼睛片刻,他都要打发人来问,姿态倒是比往日表现得更坦然了。周公子如今清楚地明白,自己是心悦妻子的。不,不应该是心悦,而是心爱。恨不得拴在裤腰带上抱在怀里,外来的伤害他替她受着的那种心爱。
这种感觉很奇妙,却也荒谬。一个人怎么可能把自己的心神全托付在另一个人身上?但他如今就是这样的心情,人在身边时不显,经了绑架一事他方彻底明白。这就好比一只闭口的容器中注水,一点一点的注入,悄无声息地上涨,某一日忽然间就满了。
周公子是个含蓄的人,说不出心悦郭满的话。但他却不愿郭满不知。他的心意,哪怕他说不出口,郭满也一定要知道,必须知道。
至于如何叫郭满知道,他打算从长计议。
腹部的箭因着来回撕裂了两次,他的伤口如今恢复极慢,伤养到今时今日,总算结痂了。他扶着郭满的胳膊,慢慢能起了身。
此时靠在引枕之上,墨发披散在肩头,白到透明的脸半遮其中,显得人格外单薄羸弱。不过即便是单薄羸弱,瞧着也比前几日的时候好太多。慢吞吞合上衣襟,周博雅心里跟郭满想到一处去,双目不禁凌厉了起来。
“可问清楚是什么人?”嗓音有些沙哑,带着不常开口的鼻音。
双喜将药放下,只说是一个面生的婆子。
周家家大业大,光是仆从就有两百多人。对于郭满来说,除了西风园里伺候的和苏嬷嬷桂嬷嬷,旁人都算面生。
将碗挪过来,郭满端起来便打算喂给周公子喝。这厮自从某次昏迷中惊醒逮到她以口哺喂,时常就爱在喝药上耍些小手段,沾些便宜。郭满这几日已习惯了,然而这药才从后厨端来,还冒着热气,冷不丁伸手端,直烫得她连忙缩手捏耳垂。
周博雅见状立马捉住了他的手,拧眉去看她的手指,指尖烫红了。
他吹了吹,道,“罢了,你把人领进来。”
双喜行了一礼,立即出去将婆子引进来。人一进来,郭满心里就松了一口气,并非是福禄院的人。看这婆子的穿着,似乎是前院伺候的。
进了屋子,婆子便给两人行了礼。
郭满打量了她几眼,觉得似乎有些面善,于是抬了抬手示意她起身说话。这婆子也是个口齿伶俐的,三两句便把事儿给说清楚。
原来有个自称是郭满外祖家的人上门,特意来寻郭满。
说来自从西风园的两位主子出了事,周府上下全笼罩在一片阴云之中。京城中稍稍知道些内情的,再没有在这个时候上门的。都怕求人没求到,平白触了眉头,招了周家的嫌隙。不过今儿这人并非京城人士,听口音是个外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