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一过,林间草木仿佛被春风吹拂得一夜之间绿了漫山遍野。盖因大召今年的冰雪多,如今冰雪消融了,地面格外绵软,人走在其中深一脚浅一脚,拔腿便是一腿的泥水。骑马行走其中也是啪嗒啪嗒的,十分恼人。
春猎虽说是大召三年一度重要节目,其实也无趣得紧。
每年规则都一样,以猎物数量最多者或珍奇异兽的稀罕程度取一二三名,而后再由惠明帝亲自破格提拔。这等好事,对于无承爵资格又有武艺傍身的世家子来说,那是不可多得的青云梯。然而对赵煜周博雅这些有才有家族荫蔽的勋贵来说,却便可有可无。
一大早被拉出来,困得眼皮子都挣不开。
赵煜跨着一匹通体漆黑眉间一缕闪电纹路的汗血跟在周公子的踏云屁股后头,懒洋洋地打哈欠。踏云慢悠悠地走着,周博雅摸了摸踏云的马鬃,也有些意兴阑珊。昨儿跟小媳妇儿置气,打定了主意等郭满先认输,结果他自己气得他一夜没睡好觉。
周公子脸上仿佛敷了一层冰,冷冰冰的。踏云通灵性,主人不高兴它也无精打采。
赵煜瞥了眼他的脸色,又懒散地打了个哈欠。
沐长风不在京城,他俩连打猎都提不起劲头。都不是好武的性子,哪怕两人肩上都背着箭筒,却丝毫没射箭的意思。
“听说西边山涧有火狐狸出没,”赵煜昨夜才从豫州赶回来,一夜没睡,实在困得慌,“你不去给弟妹猎个火狐皮大麾?”
“火狐狸?”
“昂,禁卫军清场的时候发现的,好像有一窝。”
“不过那些个狐狸狡猾得很,十几个禁卫军都没抓到一只。”赵煜懒洋洋地挑起了眼角,华丽的嗓音叫他说话总脱不出一股独特黏腻的味道,说:“陆之南那群小子听说了这消息就跃跃欲试,恨不得昨晚就去守着,刚才他头一个就冲出去……”
“去看看。”周公子勒了马缰,来了点兴趣。
“……哎?”他其实是嫌两个大男人无所事事地在林子里乱钻实在无聊,随口提一句,“你真去啊?你何时爱凑这种热闹?”
他不爱凑这种热闹,但满满穿朱色一类的衣裳十分好看,想必也是喜欢的。
周公子马缰一甩,踏云吁了一声,掉转了马头。
一阵风吹过,三月底清晨的风还有些凉,赵煜裹紧身上的披风。耸了耸肩,他艳丽的脸缩进领子里去:“消息放出去,人就一窝蜂地泉涌到西南山涧那块地儿。那窝狐狸机警得很,人多马多的,估计早不知躲哪儿去了。”
“先去看看再说。”
马蹄子踏起来,差点溅了小王爷一身泥。
赵煜放下挡脸的袖子,视线又落到周公子腰间挂着的那绣了似猪似猫图案的荷包上。以赵小王爷的金贵身份,他长这么大就没见过绣工这么差的东西,亏得博雅不讲究地配在了腰间。舌尖顶了顶腮帮子,他幽幽收回视线。
看来,应当是周家那小媳妇儿绣的……
脑中莫名冒出这个念头,赵小王爷又啧了一声,也轻甩了马屁股一鞭跟上。
红狐狸出现的山涧在这座山头的另一面,山路难走,两人从此处过去得绕到内围。而后在沿着小路绕过去。不过两人的马都是顶级好马,很快就到了山涧那处。
果不其然如赵煜所说,有一堆人在。
都是京城的世家子。他们是听说了此处有火狐出没,特地跑来碰运气的。毕竟红狐狸这东西算稀罕物儿,虽不及祥瑞白虎得重视,但若能猎得一只也十分长脸。这些世家子弟人家中爵位早定,本人文不成武不就,可指望能瞎猫碰上死耗子一回。
然而此时见到周博雅来了,一个个脸色都难看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