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蝴蝶晃悠悠地飞过,在挡风玻璃上撞得稀烂。一滩黄绿色的黏液像一口浓痰,无比恶心,须足和翅膀被迎车风死死压住,扑扑楞楞掉不下来。
月饼摁开雨刮器,两股水流喷出,黏液被雨刮器划出一道白色残痕,渐渐消失不见……
“亚马逊流域的一只蝴蝶扇动翅膀,会掀起密西西比河流域的一场风暴。”月饼打了个哈欠,“这既是所谓的‘蝴蝶效应’。”
回到我们生活的那座城市,短短半年时间,马路上又多了很多车,几处地标性建筑拔地而起,行人们穿着厚厚的羽绒服骑着电动车东窜西拐,浑然不把红绿灯当回事儿,这一切既亲切又陌生。
月饼开进小区停车场,拎着包上了楼。我站在楼下,望着那扇紧闭的窗户,有种恍然隔世的感觉。楼道里走出几户住家,许久不见,寒暄了几句,非要我答应送签名书,才心满意足地走了。
我心说也别戳这里矫情了,再遇到几个左邻右坊,这点稿费还不够搭人情,麻溜地跑到电梯,准备上楼。
电梯门打开,我眼前一暗,透骨的凉气飘出,忍不住打了个哆嗦。一对夫妇抱着三个孩子站在电梯里,我侧身摁着按钮,等一家五口出了电梯,丈夫点头示意感谢。
我这才注意到这三个孩子长得几乎一模一样,歪着头靠着爸妈的肩膀熟睡。
“三胞胎?”我小声问道。
丈夫“嗯”了一声,妻子看了我一眼,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
我第一次见到三胞胎:“真有福气。”
夫妻俩的反应有些奇怪,完全没有别人夸赞孩子,父母应有的喜悦,妻子的眼睛更是微红,眼看着泪珠就要掉下来。
这个反应勾起了我的好奇心,又不好唐突多问,暗自观察三个孩子,面色红润,呼吸均匀,不像是有病在身的样子。丈夫尴尬地说了声“谢谢”,夫妻俩匆匆走出楼道。
生活禁忌:
一、诸事不顺时,切勿夜间抬头仰望星空,尤其忌讳观察北斗星!
二、恋爱中的女子,不要轻易收取男子赠送的香水礼物!
灰青色的高速公路延伸至目力所及的远方,除了我们,路上空无一车,成排树木如同参加葬礼的人群,整齐沉默。车厢里没有播放熟悉的音乐,除了我们的呼吸,只有超高车速带来的风噪声。
月饼紧握方向盘的手指关节青白,狠力轰着油门。我默默地望着不见尽头的公路,心里慢慢泛起一种错觉,我们仿佛驶向无人可以生还、恶魔的栖息地——寂静岭。
我使劲甩了甩头,想把这个古怪的念头甩掉。我知道,一切都结束了,关于“异徒行者”的所有,都结束了。
月饼设置的导航目的地,并不是古城,而是我们生活了很多年的那座城市,也是唯一可以称为“家”的地方。
如果仅仅是探索未知的神秘,就算我并不是很感兴趣,月饼这种“人生就是不停进击”的性格,断不会轻易放弃。
这段时间,我们经历了死亡、背叛,目睹了人性最阴暗的一面,也感知了人性最温暖的地方。但是“贺兰山西夏死书”这段经历,对我们的打击实在太大。换个角度想,如果福尔摩斯经过重重推理,终于破解了一件看似根本不可能找出真相的案件,却发现这个案子是他自己在精神分裂的情况下精心策划布局,那是怎样一种崩溃的心情?
他的搭档华生又会怎么做?
我不知道福尔摩斯和华生会做出什么选择,只知道月饼是真的放下了。至于我,把这段常人根本无法相信的事情做记录,发给编辑交稿成书,然后完全忘掉。以后的日子,陪着月饼喝喝酒,唠唠嗑,天南地北旅游,或许会见见月野、杰克、柳泽慧、天杀的黑羽,很普通的生活。
想到这里,我心里多少有些轻松,生活本来就是没事儿找事儿,何必给自己添堵呢?
“南瓜,我想念北海道的温泉了,过几天去日本转转,”月饼扬了扬眉毛,“你可要抓住机会,搞定月野,也算是为中日友好做贡献了。”
“月公公,我很负责任地告诉你,”月饼一开腔,我终于如释重负,顺手打开了车载音乐,“小爷这颜值虽然比你差了那么一丁点儿,但是情商比你高出个喜马拉雅,拿下月野比撸串儿还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