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六章 秦淮祟影(七)

异闻录 羊行屮 2896 字 8个月前

年轻鬼子好像听懂了小珠的话,捧着她的脚放进怀里,爱怜地抚摸:“绣花鞋,真好看!”

小珠好像听懂了年轻鬼子的话,眼泪模糊了瞳孔。雾气中,年轻鬼子幻化成清瘦的白衣书生,轻摇纸扇,站在青楼门前,深深作揖:“小生李甲,敢问姑娘芳名?”

“你来寻我了,对么?”小珠捧起年轻鬼子的脸庞,擦拭着干涸的血迹。

年轻鬼子点了点头,他似乎看见这个容貌清丽的女子,身穿古代盛装,顾盼风情,手帕遮着半边俏脸:“奴家出身官府,家道中落入了青楼,排行第十,姐妹们称奴家杜十娘!”

如果语言是人与人之间最简单的隔阂,那么,几世情缘,前生夙债,没有界限!

两个人,历经数生数世,却如此相遇。

纷飞的战火,简陋的小屋,两个不同国度的人,战争的仇恨,消失了。只有陌生而又熟悉地拥抱,只为千年前最后的约定。

金陵,亡了;他们,活了!

短暂即永恒!

嘈杂的脚步声,一队日本鬼子进屋。年轻鬼子“啊啊”狂叫,拉开枪栓对着同伴,把小珠挡在身后。

为首的鬼子森森笑着,用额头盯着枪口,手指敲着脑门,戏谑地笑着。年轻鬼子端着枪,手臂颤动,终于没有扣下扳机。

“唰!”刀光一闪,年轻鬼子的脑袋飞起,空中转了几个圈,落在小珠怀里。那双尚有生气的眼睛,蕴着一抹微笑。

“能见到你,真好。”小珠捧着人头轻轻一吻,使劲搂在怀里,嘴角渗出两丝血迹,缓缓闭上眼睛。

为首的鬼子用刀尖撬开小珠嘴巴,半截舌头掉落下来。刀尖一转,划破小珠的衣服,完美的胴、体残留着生命的弹性。战争带来的变态感觉,即将在小珠尸体上发泄!

年轻鬼子的手指动了一下,一颗手雷环扣拉开,掉在地上,爆炸!

鲜血泼染的烟雾里,依稀能看到两条模糊的人影漂起,彼此伸出双手探寻,终于握在一起。

“十娘,对不起。”

“若有来生,你对我说,绣花鞋真好看,我便知是你来寻我了。”

画面二:

硝烟压城,呛鼻的火药味弥漫着金陵。炮火声此起彼伏,房屋毁了大半,随着炸弹的轰炸“簌簌”落着碎石瓦砾。秦淮河已被鲜血凝固,河面结着一层厚厚的血膜,漂浮着乱七八糟的人体残肢。

千疮百孔的街道满是炸弹留下的弹坑,街上空无一人,残存的居民躲在屋内,等待着末日审判。

唯有秦淮河畔得月台,乐器声依然响着,十几个身穿旗袍、盘着发髻的女子面色苍白地轻声弹唱。几名士兵喝得酊酊大醉,醉眼迷离第随着歌声拍掌应和。

终于,一个女子再也忍不住,“哇”地哭了,摔掉琵琶,夺门而出。

“砰!”枪声响起,女子被轰掉了半边脖子,鲜血从焦糊的烂肉里迸出一篷血雨,随着惯性又往前冲了几步,仰面摔倒。女子捂着脖子,嘴里“咯咯”喷着血沫,雪白的大腿微微抽搐,沾满鲜血,煞是刺眼。

其余的女子停了弹唱,目光漠然地目送伙伴死去,没有任何表情。

对于她们来说,死亡,只不过是时间早晚而已。或许这样死去,是最好的解脱,。

脸上有道斜疤的士兵吹着枪口的青烟,满不在乎地喝了一口酒:“老子守了这么多年城,从来没机会听曲儿。如今,那些常来得月台的人们全跑了,你们这些biao子,平时跟着达官贵人摆着臭脸高高在上,现在还不是全都留下了?他妈的,给老子继续唱!”

“砰!砰!砰!”疤脸举枪对着屋顶猛扣扳机:“哈哈哈哈……金陵亡了,全他妈的会死,谁也活不了……”

“轰!”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得月台晃了两晃,原本死寂的大街忽然涌出蚂蚁群似的人潮,每个人都疯了般喊着:“城破了,日本鬼子进来了!”

早已喝醉的士兵们如遭电击,起身站在窗口。极远处,坦克插着膏药旗,碾压着残破的建筑,身穿黄军装的日本鬼子如同饥饿许久的狼群捕到猎物,扑进金陵城!

“亡了,真亡了!”疤脸把枪管塞进嘴里,沉闷的枪声响起,一团红白浆液夹杂着碎骨从后脑喷出。疤脸上身像是从中折断,直挺挺地挂在窗沿,落入秦淮河。

士兵们举枪高声喊道:“城在人在,城破人亡!金陵,老子为你尽忠了!”

枪声大作,士兵们纷纷倒地。

“啊!”弹唱的女子们如梦初醒,踩着满地血泊往楼下逃去。

“姐妹们跟我去教堂,我认识一个美国神父,”年纪稍大的丹凤眼女子挥了挥手,“日本鬼子不敢进那里。小珠,你去哪儿?快回来!”

小珠撕掉半截旗袍,跑得更加快了:“妈妈和弟弟还在家里。”

“别去了!活一个是一个。”丹凤眼嗓子破了音,“落到日本鬼子手里,可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