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晴以让在场刑警惊讶的速度迅速冷静下来,她也不挣扎了,就任凭乔巍这么抓着她的胳膊,扬了扬下巴,跟任非呛声:“我平时就这么打扮的,你管道的着么?”
任非作为一个从小各种不服天朝管的个性少年,长大了之后自问对与“各种不服问题少年相处之道”有着独特的见解,闻言他笑了笑,自顾自把手里从曹晴头上拽下来的帽子口罩又给她套了回去……
“行,你喜欢,我再给你扮上。”任非满嘴都是那种三分纵容七分无奈的语气,他把人从老乔手上又拽出来,当着大家的面儿,把亲手给小姑娘扣上的手铐又解开了……
任警官目无法纪的前科历历在目,老乔离他最近,当即压低了声音警告:“你别胡闹!”
任非摇了摇头。
这时候围观群众已经越来越多,而曹晴自己也看得清楚,她一圈儿都是警察,就算解开手铐也跑不了,所以她待着没动,而是大声问了一句:“警察叔叔,我可以走了吗?”
她这话是说给看热闹的广大群众听的。
任非挺无害的笑了一下,“走啊,没拦着你。”
曹晴转身就走。
乔巍一个箭步就要追上去,被任非拦住,转头气急败坏地伸手隔空指着他脑门儿,“你知不是道你在干什么?!”
任非没回答,问了一句:“乔叔,你上次调查的时候别人说前天看见‘范晓丽’的是什么地方?”
老乔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已经快要十米开外的曹晴,运着气耐着性子说了一句,“就小区东边那个占道摆摊的小市场。”
任非点点头,也是盯着曹晴的背影,“孩子未成年呢,没个证据这么把人拷回局里逼着审也不合适,先找个理由才好下手。”
他说“才好下手”的时候,表情跟个等鸡吃的贼狐狸似的。而当贼狐狸扑向“鸡”的时候,任非追上曹晴,不露痕迹地将她的行走路线往乔巍说的那个市场带。
这阵子经常往外跑,刚才虽然是坐警车过来的,但几个人穿的都是变装。等走得远了,也没人看出来这是警察跟小嫌疑人之间的组合。
“你不是让我走了吗?能不能别跟着我了?!”
任非无辜地挑了挑眉,作为一个警察,他嘴角勾起的笑容竟然带着点曹晴不能理解的无赖痞气,“国家搞城镇化建设,政府出资修马路搞绿化再鼓励个体经营——这大路朝天的,我踩在公共设施上,想往那儿走你管得着么?”
“你!……”曹晴被他堵得一句话没说出来,拼命往前走的脚步更快了。她急迫地想要尽快摆脱这个人,因为有他在旁边一刻不停地聒噪,她没办法静下心来思考接下来到底应该怎么办。
——怎么才能甩掉这个人?警察为什么会突然跑到家里来?香案他们肯定是看见了,那他们还在家里发现什么其他的东西没有?爸爸在哪?她该不该给爸爸打电话?哪里安全,她能去哪儿?
通通都不知道。
曹晴只觉得自己脑袋里嗡嗡的乱成一团,任非寸步不离的跟随让她感到慌乱和害怕,但是她依然尽力佯装着表面的若无其事,控制着自己想要飞奔起来逃跑的冲动。
曹晴脚步很快地经过乔巍所说的那个在小区街道两旁自发摆摊儿形成的“菜市场”,任非始终以一种比较亲密又不过分侵略的距离跟在她身边,低头对她说说笑笑。尽管小姑娘对他的厌恶溢于言表,但是被大帽子和大口罩掩藏的面容下能被人看出的情绪实在很少。
曹晴和任非一直在往前走,很快就要穿过这个小市场,而明白了任非的意思,从后面追上来老乔找到昨天刚问过的那个推车买豆腐的摊儿,拿出证件,跟摊主指着前面曹晴的背影,又问了一遍:“那个人您认识吗?”
摊主是个微胖的中老年女人,家就在这个小区,又常年在这里卖豆腐,邻里之间都熟得很,一眼看过去,连壳都没卡,挺莫名其妙的看了老乔一眼,“那不就是晴晴妈吗?昨天你刚来跟我打听过呀。”
这话一说出来,就什么都对上号了。
李晓野带人去东林监狱“拿人”的时候,谭辉带着队里的其他人撬开了东林监狱管教曹万年家的大门。
他们还没拿到搜查令,搜捕行动和审批程序是在同时进行的。有谭辉坐镇,刑警们敲门无果后找人撬锁一溜动作毫不犹豫。
然而撬开大门后,堵在门前率先看见曹万年家里内室情况的那么两三个人,都呆住了。
任非感觉自己从后脑勺往里钻凉风,那风似乎还带着“闹鬼”的属性。
他愣在门口,没说出来话。几秒钟之后,惊愕之下的怔愣被旁边刑警的一身国骂震醒了。
无力果然没人。
艳阳高照的大晴天,曹万年家遮光的窗帘拉得死劲,除了从被撬开的大门口透进去的光线外,屋子里唯一的光源,是客厅里朝西摆着的香案上的两只烛台灯。
两个烛台灯之间,摆着一个灵位。
灵位往前,香案上水果饭菜香炉碗,一应俱全,一个铝盆儿塞在香案底下,旁边对着成捆儿的黄纸,铝盆儿里还有烧尽了没倒掉的黑色纸灰。
这一切的一切,在一间老式装修的房子里,使每个角落都显得阴气沉沉。
开门之后屋里屋外空气对流,极其呛人的那种祭扫时才用的草香味道扑鼻而来,气势汹汹地往人鼻子里钻,呛得好几个刑警都连连阿嚏。
等走到跟前,就看清了,那个灵位做工粗糙,像是自己手工刨出来的,而那上面写着的,是“爱妻范晓丽”。
谭辉看了一起进来的老乔一眼,老乔神色几经变换,最终抬手乱了脑袋顶上稀疏的头发,骂了句“见鬼”。
就在没多久以前,老乔还信誓旦旦的保证说,曹万年家的邻居前天还看见了他媳妇儿下楼买菜。
前天还能下楼买菜的人,为什么今天在这屋子里就剩下了个牌位?而且看这架势,香炉的烟灰已经高得快要漫出香炉碗,下面的黄纸、纸灰,加上这满屋都被烟熏火燎浸透的颓靡气息,曹万年在家里给妻子摆这些,已经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
——他妻子范晓丽早就死了,但是他一直瞒着,所有没人知道。
但是,邻居们看到的那个“范晓丽”是谁?
真特么见了鬼了。
同事们训练有素地在房子里搜了一圈,东西都没给翻乱,一个地方查完了再按照记忆给照猫画虎地摆回去,回来的时候跟谭辉汇报:“队长,房间里搜到不少跟心理学有关的书,专业性都很强。另外,在主卧的床头柜里发现了这些。”
递到谭辉面前的是一摞票据。
医院的诊疗票据。
任非打开屋里的灯,从病例上医生龙飞凤舞的字,谭辉勉强辨认出来,范晓丽生前一直在进行长时间的心理干预治疗。
医院就是东林二院的心理科,看诊时间一直从三年前持续到了两个月前,最开始的时候看诊的时间是每周,到了最后这一年,频率降低成一个月一次。
频率有所降低,按这个判断的话,应该是治疗起效,范晓丽的心理问题有所好转才对。可是为什么人死了?
死因是什么?
在场刑警们的从业直觉几乎都可以判断,对于曹万年的作案动机,范晓丽的死因是个关键,谭辉舔舔嘴唇,跟任非说:“去二院要范晓丽的病历。她一连看了三年的心理科,那边医生肯定对她很熟悉了,去查清楚范晓丽有什么心理问题,是因为什么得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