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样想着，见弟弟已经扑到她面前，也伸出手迎了上去。
就在她手搭上弟弟肩膀的一瞬间，弟弟整个人骤然崩散开来。
赤水僵着手，看着弟弟所化的灵力光点从指间洒落，手指动了动，却什么也没抓到。
没有了，弟弟没有了……
赤水明知是假的，仍是止不住惊慌。
“小冰。”她爸和她妈许是察觉了她的异常，满脸担忧地看向她。
赤水眨了眨眼，未动。
她爸和她妈终于忍不住伸手上前，似想检查她出了什么事情。
他们的手一左一右伸向她的脸颊两侧，几乎是在接触至她脸颊的瞬间，如同弟弟一样，两人迅速消散。
“爸…妈…”赤水站在原地，看着那些灵力光点缓缓落至湖面，往更深的地方沉去，眸中染上淡淡的忧伤。
连一瞬都是奢求吗？
她眼中黯然之色一闪而逝，她能感觉到脚下的湖面随着她心绪的波动而变化，这便是心湖吗？
她静静地凝视着完全静止的湖面，知道自己已经完全恢复了平静。
良久，她才抬起头目视前方，缓步向前。
前世同学和朋友纷纷出现，向她打招呼，然后与她接触，然后消失……
赤水看着那一张张熟悉的面孔，忽悲忽喜，记忆太过久远，现在再见，只余下淡淡的怀念。
“阿水。”一男一女两道声音。
赤水脚步一顿，看着现在出现的两人，她这一世的父母。
她的目光极是复杂，其实她对于他们是有亏欠的，她自己也说不清当初卖身离开是为了解决家里的困境，还是她早有外出见识的心思，但她知道的是作为他们的女儿，她并不合格，因为有了前世的记忆，她虽然认了他们为父母，却对这个家没有强烈的归属感，想必他们也感觉到了吧？
她看着面容纯朴的爹娘，忽然有了些心酸。
虽然她后来有回去探望，给了他们一些益寿延年的丹药，可保他们百年安康，但这并不能掩盖她这一生都未能在他们身边尽孝的事实。
她看着爹娘欣喜的面色，没有怪罪，她心里一暖，努力绽出一丝微笑，伸出手，与他们相握……
虽然明知道结果是如此，她仍是滞了一下才往前行。
兄弟姐妹，袁丫，秦府里认识的一干人等，包括那教她刺绣的冯姆妈都随之出现，一个都没有落下。
秦襄……
秦府四小姐，因为自己之前下水救了她，所以被她收留在身边，也让她走上了一条截然不同的路，她早已经知道，若非她的话，秦师叔也不会将她带至千云门。
赤水不得不承认当初她也是嫉妒对方的，在她清晨早早起身候在门外等候召唤时、在她于千云门外门自力更生时、在她拼尽全力修为也赶不上对方时、在她看到其高调拜入楚旋门下时、在其被秦师叔秦钰等人无私照顾时……
好在她有着成熟的灵魂，懂得调节排解自己的情绪，认清自己的位置，没有受外人挑拨行差就错，不然秦师叔也不会在碧云失踪后要求她加入他们的法术探讨小组，也是在那时，秦师叔他们才是真正的接受她吧？
赤水浅笑，虽然后来她因为斩魂诀的缘故离开了千云门，可也因为如此，让他们四人的友谊停留在了最真诚最纯洁的时候，而她也找到了属于自己的道路。
……
秦钰，相信再见的时间不会太远。
……
齐俊齐大哥，当初就是他向她讲解了千云门的情况，是真心将她当小妹照顾的人，虽然他在寿元将近时结成元婴，却终究未能飞升到此界，应该在数百年前就已经羽化了吧？
赤水眼中有着怀念，看着齐大哥的身影溃散，直到灵光完全消失后才往前。
她蓦地一顿，目光怔怔看着黑暗中出现的那个身影。
白衣翩然的男子立于前方，双眼泛着温润的柔光，似能让人沉溺。
赤水脑海里忽地闪现轩辕仙尊恶劣鄙薄的眼神，心下一松，不是他，他不是轩辕仙尊。
她欣然笑了，见对方缓步往她行来，她也迎将上去，伸手抚上对方轮廓分明的脸颊……
仙族圣岛。
时光流转，此地的风景依然如故。
赤水出了传送阵，顺着熟悉的小径一路行来，风景交错，步履闲适，她还记得当初她刚到圣岛看到这些美景时的震撼。
恍然回首，已是千年。
而她，早已不是当初懵懂而故作沉静的下界小修。
赤水眸中光华流转，似要溢出来一般，肌肤泛着朦胧的光晕，圆融温润，浑身气势却是不减，让人无法忽视。
宗政敏季见到她时就是如此情况。
他只是恰巧从此间路过，未曾想到竟会再遇到此女子，更令他惊讶的是，此女的状态，明显是修炼至顶峰、灵力趋近于饱和的状态。
仅仅千年，她竟然就修炼至分神期顶峰了？他明明记得此女是五行灵根。
不怪他太过惊异，实在是此女修炼的速度太快，据他所知，就是名门世家弟子用灵丹资源堆积，恐怕也不过如此。
赤水自也发现了宗政敏季，连忙侧身行礼，“前辈。”
宗政敏季收起眼中的异色，道：“本座没看错，你是有慧根之人，以后必当有一番大的作为。”
赤水恭敬道：“赤水能有今日，还要多谢前辈当初的提携之恩。”
她这话倒是说的诚心，还记得后来她在拜入素和向紫门下后，有去拜见他，只是听说当时他已经外出云游，故而未见成。
宗政敏季面色淡然，“这都是你自身努力的结果，与本座无关。”
赤水有些微惊讶，她总觉得，这位宗政前辈也变了，怎么说呢？似乎修为越加高深，而对她的态度则更加淡定了。
宗政敏季自己也很满意，幸好当初他在发现自己生出心障之时及时弥补，未让心障影响自己的心境，进而得以顺势突破，修为更进一层。
他确定自己此时心绪平静，再无波动，显见以前的事情与他已经毫无影响。
“天道酬勤，你自珍重。”
语留，人已不见。
赤水立于原地回味了数息，浅然一笑。
宗政前辈的意思她倒是明白几分，可见她去拜访之事他已经知晓，虽然这位前辈对她印象还不错，但也仅此而已，对方无心关注于她这样一个下界女修，也间接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当初这位前辈果然是因为换了她的建城令而心生波折了吗？因此才会给她一个炼阵师交流大会的名额以作补偿？
赤水倒没有意外，大多数上位者都是如此。他们位高权重，面对众多想要攀附于他们的人大都不假辞色，赤水也能够理解，毕竟修为再高精力也有限，长生之道漫漫飘渺，须得全神贯注，不能浪费在无关紧要的人身上。
赤水虽然并未生出攀附之心，但交好的目的却是明显。
不管怎么说，修仙最为注重因果，她承了这位前辈的情，总有一日是要还回去的，不然，她恐怕也无法真正超脱凡俗，成就大道。
她心念电转间已是想得通透，又有了些感悟，接着又微皱了下眉，摇头苦笑。
说到承情，她受秦师叔照顾最多，可说是没有秦师叔，也不会有今日的她，若是要还，也不知要还到何时。
她瞬即又恢复淡然，却再无闲庭散步的兴致，身形一闪，化为一抹流光往苍波渡的方向遁去。
苍波渡，位于圣域西北面，那环绕圣岛万里长川的源头就出在这里。
据说，弱水池就在苍波渡的后方，也不知是否是真的。麦丘希源那面弱水镜所用的弱水就是产自弱水池。
赤水来到苍波渡边，左右看看，横在面前的是一条约有数丈宽的小河，河水极浅，缓缓流淌，似在诉说着悠长的故事。
赤水有些怔然，此处并没有人工开凿过的痕迹，河水清澈，微风吹拂，泛起淡淡的波纹，在霞光的投射下流光溢彩，直刺双目。
赤水闭了闭眼，再看，却发现霞光的效果消失，一眼可见水里的乱石、水草和在其中嬉戏追逐的小鱼，颇有些趣味。
不过眨眼间，景色变幻，竟是让她无从发现缘由，这里真是苍波渡吗？
为什么她未看到接引的修士呢？
赤水大是疑惑，转头看了看立在后方的那块约有半丈高的古老石碑，上面潦草的三个字是苍波渡没错。
她眸中光芒一闪，无人渡她，她便自渡！
心神定，人便往小河对面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