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一章 不悔

谋断九州 冰临神下 3590 字 8个月前

“即便天下皆知,宁王照样可以拒绝,去与不与,全在宁王一句话。”

“宁王若不去呢?”

“我与其他三王仍要去,可以说是忏悔,也可以说是祭拜,看各人怎么想吧。”

马维想说如果宁王不去他也不去,话到嘴边又咽回去,他知道徐础善于用计攻心,等宁王真的拒绝之后,他再做决定不迟。

马维心里定了一条底线,绝不能让梁军将士以为他要认错,那会令他显得软弱胆怯,失去好不容易得到的军心。

罗汉奇嗯了一声,拱手告辞,回到己方人群中,片刻之后,宁抱关本人从卫兵当中走出来,来到三王面前,点下头,面无表情地说:“那就去一趟吧。”

宁抱关一到,几个人反而陷入沉默,谁也不肯再开口,各怀心事,等候晋王的到来。

晋王迟迟未至,先派刘有终过来,声称营中发生混乱,晋王要处置一下,稍等就到。

刘有终走后,甘招笑道:“晋王这是不肯相信咱们,让刘先生过来查看呢。他见四王皆至,自己也会来了。”

“嘿。”宁抱关一句也不多说。

马维替沈耽辩解道:“实话实说,咱们彼此间互不信任,我这次肯来——”马维看向徐础,“是看到吴王面子上,诸王当中,我只相信他一个人。”

“我也相信吴王。”甘招笑道,没说“只相信”。

宁抱关依然不语,他肯来,就已表明态度,用不着非得说出口。

徐础向三王拱手致谢,心中有三分得意,还有三分愧疚,对于诸王聚会,他的想法可没那么简单。

宁抱关终于开口,“晋王不来,咱们先说些别的事情吧。官兵正在城外建造器械,眼看就要大功告成,咱们就这么干等着吗?吴王既是军主,拿个主意出来吧。”

诸王各有想法,所谓让别人拿主意都是谦词,用它来掩藏自己的意思。

徐础明知如此,还是道:“我正与官兵谈判,讨论归顺之事。”

另三王大惊,宁抱关脸上露出明显的怒容,他曾几次接受招安,却不允许别人背着他投向朝廷。

徐础笑道:“先安其心,以怠其志。待官兵修好器械,又以为城中必降,士气必然衰竭,到时诸王率兵,轮番从各门杀出,以多敌少,令官兵疲于应付,数日内,可占上风。”

“是个主意。”宁抱关怒容消失,冷冷地说。

甘招笑着点头,马维忍不住道:“吴王不要假戏真做就行。”

“我亲手杀死万物帝,就没幻想过会得到天成的宽恕。梁王想必能够理解。”

马维刚刚杀死降世王不久,当然明白此中道理,讪讪地哼了两声,“那倒是,谁都能投靠朝廷,唯有吴王……与我不能,我也是刺杀万物帝的谋主,天成恨我入骨。”

晋王终于赶来,留下卫兵,一个人快步跑来,远远地致歉,“让诸王久等,我真是罪该万死。”

没人指责他,沈耽来到桌前,擦擦额上的汗珠,正色道:“的确应该祭拜降世王,不如咱们先去大殿,再议事吧?”

“也好。”徐础说,他等到诸王的信任,该是利用的时候了。

马维一点也不后悔,甚至有些得意,坚信当时的决定是正确的,一直以来,他在诸王当中地位低下,与吴王、蜀王相当,等吴王被推为军主,他感到愤愤不平。

“大梁帝胄”四个字真的毫无意义吗?

亲手杀死人人厌恶的降世王,马维终于获得他梦寐已久的瞩目,没错,有许多人恨他,甚至要杀他报仇,可是也有许多支持他、感激他,特意从别处跑来投奔。

福祸相倚,不得憎恨,就不得敬戴,马维的队伍确实壮大许多,这些人与梁王共同沾染降世王及其亲友的鲜血,用这样的方式紧紧地捆绑在一起,成为一支真正的梁军。

“郭时风这个蠢货。”马维低声道,唯一的遗憾是身边的谋士居然逃跑,不知下落,“靠一张嘴终究难成大事,郭时风如此,徐础亦如此。”

马维走出营房,甲胄从头包裹到脚,有些沉重,但他觉得自己能承受得住。

梁军将士排列整齐,马维从他们面前走过,然后召集诸将议事。

“我会去见诸王,将这件事做个了解。”

“梁王……真要去忏悔?”一名将领担心地问,他原是降世军,亲手杀过不少薛家人,害怕所谓忏悔只是一个开始,接下来他们还要付出更多、更大的代价。

马维冷笑一声,“为什么要忏悔?我做了诸王都想做的事情,诸位与我一同为降世军除害,更不必忏悔。所有人都应该感谢梁军。”

“对,应该感谢,咱们不过是敢动手而已,他们胆小也就算了,居然还想背后动刀!”将领们七嘴八舌地抱怨,愤慨背后露出难以完全掩饰的恐惧,他们在城里毕竟是少数,到处发生的哗变无形中被夸大,让他们觉得四面临敌。

等将领们抱怨得差不多,马维道:“我这就去见诸王,如果真如吴王所言,大家一同忏悔,我不妨随众,不为别的,堵住众人的嘴,给梁军一个喘息机会。等到时过境迁,降世军仍会感激诸位的义举。”

将领们纷纷点头,与大殿内的法事一样,他们嘴上不服气,心里却无比希望事态能够冷静下来。

马维轻叹一口气,“降世王根本不配得到大梁帝胄的忏悔,可是只要对全军将士有利,我可以忍辱负重。”

将领们纷纷开口安慰并感激梁王,马维听得满足,这才叫上卫兵,上马出营。

马维十分谨慎,沿途早就安排好士兵把守,不许任何人行走或是窥视,沿街人家都要将大门钉死,若是门户太小,住在里面的人就得搬走。

寺里的僧人们正在诵经,不紧不慢,按时敲打木鱼。

雷大钧向吴王道:“他们拒绝离开,执政说不可动粗,所以……”雷大钧无可奈何。

“让他们留下,反正诸王都不愿意进屋,就在空地上摆张桌子吧。”

徐础是第一个赶到的,站在桌子后面,倾听悠扬的诵经声,感受明媚的阳光,刹那间忘记了内忧外患。

蜀王甘招第二个到达,只带十余名卫兵,远远少于约定的百人,身上只穿很少的甲片,快步上前,拱手笑道:“吴王召集这次聚会太及时了,咱们真的应该见一面。”

徐础上前相迎。

卫兵都留在远处,徐础小声道:“蜀王那边怎样?”

甘招长出一口气,拱手道:“多亏吴王处置得当,将士们大都相信降世王真的……升天,不必为他报仇,哗变之忧尽除。”

“可主谋还没有找出来。”

“主谋?吴王认为这其中有主谋?”甘招露出惊讶之色。

“蜀王以为呢?”徐础笑道。

甘招发了一会呆,“吴王说得没错,诸王营中先后发生哗变,似乎太巧了一些,而且——吴王那里也有刺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