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汉奇又醉了,倒下呼呼大睡,手里扔紧紧握着空碗。
徐础出门闲逛,见自己住处门前围着一群兵卒,于是走去查看。
这些人都是宁抱关的兵卒,见到徐础纷纷让开,目光却不离他的面容,好像刚刚认识他似的。
吴帝牌位居然有些影响,但是这些人原先都是江东的平民百姓,不像梁朝士人后代那么在乎从前的皇帝,只盯人,不下拜,也不说话。
这是一次机会,徐础觉得自己应该说点什么,以拉拢人心,却怎么也想不出合适的话来,他总能准确猜出帝王将相的野心与惶惑,面对一群普通人,眼前却是一片茫然。
“诸位……都是江东人吧?”徐础终于开口,对面跑了好几个人,令他越发心虚。
“你真是宝公主的儿子?”一名老者开口问道。
“是,我母亲原是吴国公主。”
“吴国公主不止一位,宝公主只有一个。”
徐础的母亲名为“宝心”,于是点头道:“我是宝公主之子。”
对面的人也点头,却没有敬畏之意,老者道:“你刺驾是给宝公主报仇喽?”
“是。”
“那你为什么不去江东呢?”
“道路险阻……我与诸位一样,被困在这里,欲去江东而不得。”
老者看看周围的同伴,“你还是别去的好。”
“这是为何?”徐础莫名其妙。
老者不肯解释,“我们是江东人,要回江东,你不是,没必要去,去了也是添乱。你敢刺驾,估计胆子不小,江东不需要更多你这样的人。”
不等徐础询问,众人散去,一个没留。
想想梁朝人对马维的态度,再看看江东人对自己的不敬,徐础颇受打击。
马维手下的一名士兵跑来,“梁王请公子去南城门。”
马维已然自称梁王了。
南城门打开一扇,外面站着许多士兵,向大桥和对岸遥望。
徐础挤过人群,来到马维身边,问道:“怎么了?”
“对面刚刚喊话,说朝廷传旨,大小城守兵全部撤回洛阳,留下空城和桥。”
“又是兰恂的主意?”
“应该是吧。”
马维看向徐础,两人想法一样,不敢再说兰恂愚蠢,反而觉得似乎有陷阱。
马维咬牙道:“无论怎样,大城我也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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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刚夺下孟津小城,马维竟然对罗汉奇动了杀心,想要杀将夺兵。
徐础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马维示意徐础随他一同走到楼下。
“天下汹汹,人人可以称王,础弟难道真要一心辅佐他人、甘为臣仆?”
徐础摇头,向楼上看了一眼,“与这无关,城池弱小,非久居之地,外面还有吴越王五百兵卒……”
马维笑着打断徐础,“那些兵卒只是暂时投到宁抱关麾下栖身,并无忠诚可言,他们一心想回淮南与江东,真论起来,他们对础弟或许更认可一些。”
徐础还是摇头,“立足未稳,先得罪豪强,马兄如何应对宁抱关大军?”
“几千人而已,算不得大军。三天之内,我能令此城固若金汤,宁抱关一到,我就向南岸大城求援,趁机占据,然后传檄梁朝故地,召集兵马。再后恢复五国皇室,令其各自为战,础弟也可以回江东重建吴国。”
“最后呢?”
马维笑了笑,“人力可称王,唯天命才可称帝,‘最后’的事情要到最后再说。”
见徐础还在沉吟,马维道:“百姓愚昧,不念故国,五国士人可不是这样,投奔我的那些梁国人,原本都是世家,被天成皇帝免为庶人,一有异动,立刻揭竿而起,愿意为我拼命。础弟回江东,必然大有作为。心怀壮志者,以苍生为念,不为寥寥数人束手束脚,础弟既能舍弃楼家,何以对一名莽汉心慈手软?”
徐础轻叹一声,“我可能坏了马兄的大计。”
“嗯?”
“进城之前,我建议罗汉奇立刻派人回去通报吴越王,恐怕用不了三天,宁抱关就会率兵赶来。”
马维一怔,突然想起来,徐础原本有马,却是步行进城,坐骑显然是用来通风报信了。
“三天,我只需三天而已。”马维长叹一声,很快恢复正常,微笑道:“想必是天意如此,不想令我太早成功,与础弟无关。不如这样,我正常安排守城,三天之内,宁抱关若是带兵赶到,咱们只得暂居其下,他若不来,按我的计划行事。但有一条,无论如何础弟得帮我个忙。”
“拉拢江东兵卒?我怕是没那个本事。”
“哈哈,础弟无需做什么,我要用你的身世做点文章,你不反对即可。”
徐础心里非常反对,一时间却找不出合适的理由,只得道:“好吧。”
马维面露喜色,“罗汉奇虽是莽夫,也是员猛将,有劳础弟接下来几天牵住他,不要让他看穿我的计划。”
徐础点头,提醒道:“宁抱关当世人杰,得知消息之后,肯定会迅速赶来,马兄小心行事,不要在他面前露出破绽,更不要再行险计。”
“放心,我懂得时机的重要。”
两人到楼上继续喝酒。
天黑之前,徐础去了一趟南城楼,观望对岸行势。
大桥中间堆满木石,阻碍通行,对面的大城看上去冷冷清清,驻扎的官兵也不太多,桥下河水滔滔,天气虽已转凉,仍无丝毫结冰的迹象。
“天成朝真要亡于兰家吗?”徐础喃喃道。
城楼上有七八名士兵,全是马维的部下,站在一边小声交谈,有一人走来,拱手道:“阁下就是刺驾的楼十七公子吗?”
“正是,但我已改姓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