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乐王亲自出城迎接,身后是彬州府军,声势浩大,给足了天家使臣颜面,也表现出十足的威胁与震慑。
“长乐王如此看重,倒是让本使有些忐忑了。”
说话的人,乃是二十出头的少年儿郎,若是姜南微在此,定会发现,这人不是旁人,正是沈家六郎,沈行昀。
而使臣身后随从打扮的人里,另有一个撕去胡须,便是沈家五郎,沈行舟。
沈家子嗣常年在边关,长乐王只在二人小时候,于宫宴上远远的看过一眼,这些年过去,如今哪怕这两人近在咫尺,他也半分认不出来。
“使臣不必忐忑,该忐忑的当是本王才是。”
长乐王面上含笑,却不达眼底,手里两颗檀木球更是转得飞快。
“使臣一路辛苦,城外灰多土大,昨儿个还闹了流寇的乱子,连本王的儿子都死在他们手中,安全起见,使臣先和本王一同进城吧。”
提起自己死去的儿子,长乐王语气平和,仿佛那是无关紧要的街边路人。
太反常了。
可越是反常,这彬州城,沈行昀就越要进。
此次作为特使出来,是祖父的安排。
原本他们是要前往姜周边界,带着原本留在肃州镇守的一部分沈家军,并入慕家军。
如今彬州出了事,朝廷需要人作为使臣前往,沈老将军几乎是第一时间,就进宫求见皇帝,让他们两个出行。
一来是为着避人耳目,前往边关;
二来,也是因为姜南微救闻窈,杀姜燕行的计划,已经被暗卫送到了上都。
沈老将军和姜南微这个孙女往来不多,可身居高位善统筹全局的人,对于事态的把握,却有着绝对的一致和默契。
沈老将军很快就猜测到了姜南微想做什么。
所以此次让沈行昀等人前来,另一个重要的原因,也是为了接应姜南微。
也正因此,面对长乐王的邀请,沈行昀纵知前方是狼谭虎穴,却还是随之进了城。
世子爷的死,就像是一个征兆,让彬州人心惶惶。
流寇于他们而言,都是其次,毕竟彬州城外这么多年来,还从未过任何匪患流寇。
这是要变天了。
许多人都躲藏在家里,不肯露面。
街道上只有三三两两的货郎和小贩,看到长乐王和天家使臣一路而来,也慌忙收拾东西赶紧让路。
整个彬州城,就像是一座死城。
一座山雨欲来时,萧瑟凄凉,看不到半分生机的萧索孤城。
不知哪里来的风,将棺材铺子的纸钱一下子卷到眼前。
迎接使臣进城的队伍,一下子如同送殡一般,惨惨戚戚。
“平时城里也这般冷清吗?”沈行昀问。
好似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没有觉察到。
“平时可不是这样。”长乐王望着那些飘飞的纸钱,笑道,“在本王的儿子,也就是世子被杀之后,才成了这样。”
“对于世子爷的死讯,本官也很悲伤和惋惜,但木已成舟,还请王爷节哀顺变,早日走出来才是。”
沈行昀的话里有提点,也有宽慰。
至于长乐王能听进去多少,就不是他能决定的事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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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来到长乐王府。
白幡,白绸,白灯笼,混杂着飘飞的纸钱,以及源源不断的哭声,听得人头皮发麻。
“使者大人请——”
长乐王笑眯眯,伸臂请沈行昀进府。
望着王府门口里三层外三层的府兵,沈行昀眯起眼。
“王爷府上出了这样的事,本官若是进府,只怕多有打扰,这便选一处客栈暂住吧。”
“何必舍近求远呢使者?”
长乐王依旧笑着,抬了抬手,那些府兵霎时上前,将沈行昀围了起来。
他身后的随从当即上前。
“王爷想做什么!”
“也不做什么。”
长乐王转着手中的木珠,“老话说得好,死者为大——使者来都来了,不进去给本王的儿子烧柱香,是否有些说不过去?更何况,使者此来,不就是为了替闻家讨个公道,要我儿给闻家一个交代么?”
问题是回答那护主的侍卫,但长乐王的目光,却半分也不曾从沈行昀身上移开。
“长胜,将退下。”
沈行昀挥了挥手,屏退侍从,“王爷说得对,本官的确得进去看看。有请王爷在前带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