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茵的离开,让姜成武感到太突然。何茵希望姜成武与她一起去长白山,但是,姜成武心事重重,好几件事根本就没有理出个头绪,这个时候,他觉得不便和她一起走。何茵一心要寻解药,是为自己,也是为了姜成武,她当然不可能让时间白白地流逝。所以,她等不了姜成武,要只身前往长白山。对于这点,姜成武是能够理解的。他何尝不想与她一起去呢?
何茵这封信,更是勾起了姜成武对何茵的回忆。何茵本是恶人族恶姑圣使,她与她叔叔恶首乌也是貌合神离,恶人族解散后群龙无首,她就追寻姜成武而来,与恶人族一刀两断,并决心改邪归正,做一个正常的女人。姜成武亲眼看出她的变化,亲身感受到她的温和、正直和睿智。一个人不怕犯错,关键是犯了错之后,要及时改正。何茵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她现在已经完全成了一个侠义、正直的女人了,这是一件多么可喜可贺的事。姜成武为她高兴。姜成武回忆起何茵的音容笑貌来,他有点舍不得她离开了。她那么美丽、飘逸、灵气,更是善解人意。如果她在身边,以她的聪明才智,那定是他最好的参谋和帮手。但是,她还是离开了。
她离开了,姜成武很多事情就要独自面对了。现在,他要做的,就是完成师爷交代的任务,他要把大瑶山发生的那场战事原原本本地记录下来,然后交给师爷。他之所以愉快地答应了师爷,是因为他对师爷有着直观的好感,也是对秦少石这位同乡的信任。他相信他们。他要完成自己的任务,他就不能不这样做,也必须相信他们。
于是,他展开纸墨,拿起笔,一边回忆,一边一字一句地在纸上写起来。写了一会儿,他抬头看看身侧墙边的药柜,突然又走了个神。他想起何茵在信中写到百药堂堂主叶去病并没有死。为什么所有人都认为叶去病死了,而她何茵却这么肯定地认为他没有死?我怎么就没有想到,甚至连一点怀疑也没有?
都说叶去病死了,但是所有人都没有见到他的尸体,这就留下疑点。因为叶去病死得面目全非,所以就难以辨认吗?秦少石和师爷并没有说到叶堂主的死,他们为什么这般谨慎?如果叶堂主真的被杀身亡,而且《百毒真经》也被东厂的人所得,那么,他们为什么还要三番五次地再到百药堂呢?难道仅仅是为了抓药?这些确实是个疑问。姜成武想,也许何茵的判断是对的,我宁愿相信她说的话,百药堂堂主叶去病并没有死。
叶去病没有死,那他身在何处呢?受伤在逃?藏匿在无人知晓的地方?被东厂的人控制住或者囚禁了?被王爷及其手下人保护起来甚或被囚禁?姜成武疑虑重重,百思不得其解。
这时已是夜深人静。毛小山见姜成武房间还亮着灯,便走到门旁轻轻地敲了一下门,然后将门推开,对姜成武说道:时候不早了,休息吧。姜成武很干脆地回答一声“好的”,便站起身来,以掩饰他正在伏案写字的状态。毛小山并没有在意,转身走了。姜成武重新拿起笔墨,又开始做记录。
也仅用了两个晚上,姜成武终于将大瑶山那场战事的实况记录在一沓纸上,然后郑重其事地交给秦少石,由秦少石代交给师爷。秦少石接过文稿,说道:我代师爷谢谢你。姜成武点点头,越发感觉到这些文字的分量,他突然问:师爷为什么要我写这些情况呢?秦少石说道:师爷要你这样做,自然有他的道理,这对他来说,应该很重要,对你也很重要,将来你就会知道的。秦少石这样一说,姜成武便不好再问了。想想,这也许是我应该做的事,也就罢了。
接着,一切依旧。白天,姜成武帮毛小山抓药,记账,接待病人,晚上和早上,他便来到小树林,开始练功。少了何茵,那两药童铭儿、婉儿仍然不间断地跟着他练习,虽然学之皮毛,但总归是有益的,他们乐此不疲。
突然有一天下午,秦少石对姜成武说道:师爷请你去一趟。姜成武便与毛小山打声招呼,跟着秦少石就来到慕容府。进了慕容府,他没有见到师爷,秦少石吩咐他在中堂歇息,便出去了。姜成武就觉得奇怪,师爷要见他,却又让他歇着,看来并不是什么要紧的事。大约等了一个多时辰,姜成武就听见外面的说话声和脚步声由远而近,接着,就见师爷引着几个人走进了中堂。姜成武不看则已,一看眼睛都瞪得老大。进来的人除了师爷慕容秋和秦少石外,居然还有自己的师父无方可从大师、全真教张真人、峨眉派掌门人释疑师太、华山派掌门人鲁天智、昆仑派掌门桂守一,他们的后面还跟着他的师兄觉悟和尚等人。无方可从大师神态自若。姜成武又惊又喜,他站起身,直接走到无方可从大师跟前,说道:师父,你怎么来了?无方可从大师也觉诧异,他轻舒眉宇,念道:阿弥陀佛。所有人看到了姜成武,都觉诧异。姜成武接着走到觉悟和尚面前,拉起他的手,说道:师兄,见到你,太好了。觉悟侧身看了一眼无方可从大师,然后对姜成武展颜说道:好,好,你没死就好,没想到在这里见到你,阿弥陀佛,太好了。两人相见甚欢。秦少石待他们所有人都进了屋后,自己却走出屋外。
师爷何许人也。他身在京城,却将当今各大门派的绝世高手请到这里,可见其在武林中所享有的地位和人脉。他们在此聚会,莫非有什么重要的事需要协商不成?
慕容秋见大家似乎都很熟悉,很是高兴,示意他们都坐下。无方可从大师等人分成两排坐到早就摆放在那里的椅子上。师爷慕容秋坐在中间的一个太师椅上,他的一侧正中间的位子摆放着一个太师椅,无人就座。觉悟等人并没有安排位子坐,便站在无方可从大师等人身后。姜成武本来要与觉悟站在一起,但师爷却示意他坐到前排的椅子上,与无方可从大师及张真人等人并列。师爷坐定后,用手指着姜成武,对大家说道:想必大家也知道,他是青城派掌门人姜成武,王爷邀大家赴京协商要事,青城派自然不能缺席的。他说过之后,众人点头附和。其实,师爷不说,他们也熟悉姜成武。接着,慕容秋说道:大家稍等片刻,王爷很快就到。无方可从大师等人很平静,姜成武却心潮澎湃。姜成武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了。是不是自己听错了,王爷很快就到,王爷会到这里来?这怎么可能?但是,师爷就是这么说的,怎么可能听错呢?我真的要在这里见到王爷了?这是真的吗?
过了一会,秦少石从屋外走了进来,他径直走到师爷跟前,弯下腰对他耳语一番。师爷听毕,便站起身来,对大家说了一句“稍候”,便跟在秦少石身后走了出去。师爷刚走,坐在两排椅子上的所有人都站了起来,他们表情严肃地站在那里,静静地等候着王爷的到来。很快,一阵爽朗的笑声从门外传来。接着,师爷第一个进门,他在前面引路,身后进门的便是穆王爷,接着是王爷的两个贴身护卫。穆王爷身材高大,黑眉白须,面色红润,他身披蟒袍,步履稳健,跟在师爷的后面款步走到刚才那张空着的太师椅前,刚刚站立,所有人同声说道“拜见穆王爷”。穆王爷扫视了一眼,又是爽朗地一笑,坐了下来,然后朝大家摆摆手,示意大家坐下。
王爷与武林各大门派的这场聚会,并没有安排在穆王府,这不难看出王爷定有他自己的考量。也许是为了慎重起见,这样可以避人耳目。但是有一点可以看出,穆王爷对师爷慕容秋极度地信任。师爷打着王爷的旗号给各大门派发帖,各大门派自然响应。
姜成武生平第一次见到穆王爷,心里生出一番敬畏。因为那场战事,他本来对官府里的人,甚至对当今的皇上都没有什么好感,王爷自然也不例外,但是因为受秦少石的影响,以及对师爷的初步印象,他就相信了,官场里也有好人。穆王爷应该与那些欺压百姓的官僚有所不同。他结交的都是名门正派,他对人平易近人,和蔼可亲,这就很难得。
穆王爷开口说道:无方可从大师,好久不见了,别来无恙?
无方可从大师双手合十,说道:阿弥陀佛,托王爷的福,老衲尚可。
穆王爷又说道:本王让师爷通知你们来,是有要事与你们协商。
众人异口同声说道:王爷请吩咐。
穆王爷说道:明年,又轮到十年一次的中原武林大会了,上次会议已议定,这一次的武林大会地址选在京郊燕山。我想知道,大家可有什么考虑?
穆王爷点出这个话题,出乎所有人的意料。穆王爷是冲着明年的武林大会而来。
穆王爷接着说道:最近武林,相对还算平静,但是,每到武林大会前夕,总是要起一些波澜的。当今圣上登位不久,更希望天下太平,武林亦是。所以,在这个时候,请大家来京城一聚,是要听听大家的意见。
接着是片刻的宁静。师爷慕容秋打破沉默,说道:穆王爷说了,武林是相对平静,但是,我们不能忽视小的波澜已经开始涌现,我们应该共商对策,防患于未然。
快人快语的华山派掌门人鲁天智接着说道:今天青城派掌门人姜成武也在场,但是他的掌门人之位已被人攫取,这应该是武林的一大耻辱,只是我们不好插手青城派内部的事。
不久前,华山派受邀参加青城派掌门人姜成武登位大典,结果因为常运从天而降搅局,姜成武掌门人之位没有坐实,鲁天智还与常运交上手,受伤不轻,所以,就武林和他鲁天智来说,这确实是一大耻辱。
说到青城派,又说到姜成武,姜成武不能不站起来说话了。姜成武大着胆子,说道:王爷在上,姜成武不才,被青城派四大护门元老推举接任掌门人,不想,常运前来搅局,后又血洗青城山,现在青城山被常运所掌控,青城派名存实亡,本人实乃忧心,还望王爷明示。
穆王爷看着姜成武,眉宇一凝,说道:常运几十年隐身不见,看来这次是有备而来,难道他的功夫真有那么厉害
这时无方可从大师站了起来,先是“阿弥陀佛”,然后说道:在青城山,老衲曾经与常运交过手,他的武功着实不弱。
那次交手,是在常运多次出手消耗部分功力之后,无方可从大师并没有占他上风,可见常运武功之强。
穆王爷说道:常运一个人大闹青城山,后又带人血洗青城山,他有恃无恐,敢与天下武林为敌,难道他背后更有高人指点不成?
一直沉默寡言的释疑师太这时站起,冲着穆王爷说道:王爷说得对,那次青城派掌门人登位大典,常运应该知道各大门派会有重要人物前来道贺,他单枪匹马闯入,并不把现场所有人放在眼里,要知道,凭他的武功是不可能力克群雄的。
说罢,释疑师太便坐了下来。接着,无方可从大师、姜成武等也坐了下来。穆王爷挥手,示意他们都坐着说话。这时,慕容秋说道:常运揣摩大家的心理,这是青城派的掌门人登位大典,他前去夺印,要做青城派的掌门人,这自然是青城派内部的事,其他各门各派自然是不好出手相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