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熙君忽然沉默。
她是这么想的,那折子她提早要了来,和离书也签了。
傅庭安说不和离,但这样有什么区别呢?
“人不可能割舍家人,你这是逼他在你和傅家之间选一个。”
“可那有什么选呢,他说不介意子嗣,但他娘着急。”沈熙君喃喃说道。
皇太后也不是不懂,世家就是这样,子嗣最重要。
她即便是皇后也被人诟病子嗣之事,公主也不例外。
况且傅夫人那人跟长春宫一样,做事面子上待你极好,但就是细处让你不舒服。
这拿出来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更不可能因为这些事跟世家翻脸。
多亏了她女儿不是个忍让的性格,驸马待她也是真心实意。
那精明的傅夫人如今应当是气疯了吧。
皇太后垂下眼神,即便是自己选的婚事,也是有诸多难处。
但好歹是爱过的。
“但驸马不见得不选你。”皇太后安慰道。
沈熙君听了两声宽慰,“嘁”了一声,“谁稀罕他选我啊,爱来不来,不来我养面首!”
皇太后点着她的额头,说着她胡闹。
母女两人亲昵一阵,就见骊洁进来传话,“娘娘,容太后娘娘来了。”
皇太后也是讶异半晌,长春宫主动来可不常见,“请进来吧。”
但没见她话说完,那风风火火的人就绕过屏风,找了个空座直接坐了下来。
许是不知是因一路过来口干舌燥,还是因那看似气得不轻的神色,端过侍女上的茶水直接喝了下去。
母女两人皆是一愣,不知这又是闹哪出。
“你可听说了?”容太后平静下心神,勉强压下自己的火气。
“听说什么?”皇太后被问得一愣。
“二百万、黄、金。”容太后咬着牙根说出那几个字,好似一个字一个字都是那二百万黄金砸在她心头上。
心痛啊!傻儿子!
皇太后一听笑了,冲她摆手,“当是什么事呢,你才听说?”
容太后更是眯起了眼,这人怎么这么从容,跟花的不是她的钱一样?
虽说确实不是她的钱,但那也是有她们一部分啊!
“你怎么……”容太后一时气得说不出话,有这样的娘养,皇帝干出那样的事也是情有可原。
“钱进了国库,皇后同意回宫帮忙照看宫宴,你我少些操劳,这不是皆大欢喜的事情?”皇太后反问。
她早就听说了那事,虽然钱数巨大,但那是皇帝的钱,她也不管怎么花。
而且皇后是懂事的人,竟是一分没要全进了国库,还想着要帮别人。
况且那宫宴属实烦心,内侍监都是些老人了,从长春宫出来的人都鬼精。
“哎!”容太后一时语塞,还有秦氏愿意回宫帮忙照看宫宴?
废话,那二百万砸下去谁能不回来!
这真是心痛还没地方说,容太后就差捶胸顿足了,“你就这么看着?”
今天是二百万黄金,明天就能烽火戏诸侯,江山要不要了?
“钱财乃身外之物,其他的皇帝心中有数。”皇太后十分淡然。
“钱进了国库也不是没有好处,那盈余皇嫂交给我处理了。”沈熙君连忙解释一句。
“还让户部管钱,盈余你们要干什么?”容太后冷哼一声,总归都是些女儿家家的营生,关她什么事。
“帮人和离,帮想和离却离不了的人和离。”沈熙君将秦砚交代给她的话重复了一遍。
容太后忽然怔住,这是她从未想过的用处。
中萃宫中忽然一室寂静,炉烟轻动,不知拨动的是谁的心绪。
皇太后沉声开口,“有人想逃脱深宫,有人想逃脱后宅,都是同病相怜。”
两人在冷宫的那些年,何尝没想过逃离这四方的天。
深宫之中,待久了,也麻木了。
她选择熬出来复仇,长春宫则选择熬出来为了幼子顺从那人。
不同的选择,只是同样地恨罢了。
皇太后觉得她应当能懂,只不过还活在过去,以为皇帝是先皇,也以为所有都要靠手段来获得。
若能想明白就好了。
容太后没再说半个字,回到自己宫中也有些木然。
对着窗框望了半晌,那四方的天,三十多年如一日,未曾改变。
贵妃又如何,皇贵妃又如何,都是那人一句话的事情罢了。
褫夺封号贬为嫔位也不是没有过。
可为了家族为了儿子,她走不掉。
她唤了杏缦过来,喃喃道:
“那二十万,给户部送去。”
秦砚说话算话,隔了一日真的进宫去看了看。
进宫的马车转着车轮,碾过青石板发出吱呀声响,再次进宫她也不知道是什么心情。
只当是一个临时的差事。
康平早早在宫门口迎了她进宫,随了他主子那样冷淡的脸出奇的对人殷勤着笑。
秦砚觉得他最近似乎殷勤过头了,那堆着的笑还不如不笑。
“娘娘您在这吧,凤仪宫那没收拾出来,您将就一下。”康平引着秦砚到了广华殿内。
秦砚一看,在沈旷平日批奏的桌旁新设了个桌案,上面放了几封中宫事务。
她刚想开口说要换个地方,结果康平飞速请安退了出去,根本没给她反驳的余地。
秦砚撇撇嘴,行,怎么也说是二百万,让在哪就在哪吧。
沈旷还没下早朝,所以这殿内空无一人。
秦砚坐在案前撑着脸颊,好似能见到沈旷往常在这批奏的模样,就像在印在心中一样,赶都赶不走。
她不想回宫,甚至厌烦这里的一切。
但这也是她曾经为之努力过的东西,也是西盉的脸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