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想没说话,邹儒接过话,说道:“其实座谈会就是一个强词夺理的辩论会,说来说去,都不过是纸上谈兵罢了。理论上的东西,都是觉得自己最正确,只有放到实践中去检验,才能最后分出胜负。程教授,你的大作我已经拜读,大部分观点不敢苟同,也觉得你的说法站不住脚,我也有反驳的文章发表,到时还请你及时应战,别临阵退缩。”
程曦学哈哈一笑:“我正等着反驳的文章出现,否则我一个人唱独角戏岂不是太无趣了?好,我就等着拜读你的大作了,不要让我失望才好。”
二人你一言我一句,表面上语气平常,还面带笑容,其实也是刀光剑影,转眼间已经打了数个回合。
易向师假装没听见,也是他对学术界之间的争论司空见惯,心里更清楚专家学者们背后站着的都是不同的利益集团,或是政治集团,或是经济集团,都有各自的利益诉求,再正常不过。
不过他还是不愿意看到二人说个没完,就插话说道:“提醒大家一下,不要跑题了,今天的主题是请夏想同志为我们解读如何和外商打交道,如何在引进外资的谈判中,更好地寻找有利点。现在还有一点时间,大家有什么想问的问题,可以继续向夏想同志提问。”
一位满头银发的老者,笑容可掬地问道:“夏想同志,我想问问你,你不觉得你和柯达的谈判,有点冒险主义的倾向?和美国人打交道,身为礼仪之邦的中国人,还是不能丢了礼节,让他们看轻了我们。我们应该有理有据,进退得体,而不是耍阴谋诡计……我觉得你的谈判方法不可取。”
“不管黑猫白猫,抓住老鼠就是好猫。”夏想淡然一笑,“我们的礼貌不是忍让,更不是退让,该我们所得的利益,坚持不放松。再说在谈判中也讲究兵不厌诈,虚实结合,才能收到出其不意的效果。”
夏想未能说服银发老者,他摇头说道:“堂堂正正谈判才是正理,你这样的手段,太冒险了,也不可取。”
老者旁边一位50多岁的女学者说道:“牛老的话有道理,但我也认为夏想同志的做法也有可取之处,谈判就是一个互相试探对方底线的过程,不管用什么方法,能达到目的就成。”
二人各有不同的附和者,由此就引发了一系列热烈的讨论。
夏想也没有加入他们的阵营,坐在一边和易向师说了一会儿话。到了会议结束的时候,程曦学意味深长地看了夏想一眼,说道:“夏想,你是坚定地引进外资的支持者,也是坚定地产业结构调整的推动者,就真的将自身前途全部放在了上面,不打算回头了?”
“多谢程教授提醒,我觉得目前一切都好,不必走回头路。”夏想不卑不亢地回答。
“我的态度是,招商引资可以,但还应该以扶持国有企业为主,而且引进外资,不应该对国有企业带来任何不利的影响。我对你谈判的技巧不作评价,但对你推动的产业结构调整的工作,表示反对。我会尽我所能,阻止你这种造成国有资产流失的行径。通过媒体或是其他渠道,我会不遗余力地推广我的观点,相信有一天,你会败在我的努力之下。”程曦学语气淡淡但又不失自信地说道。
夏想也一脸浅笑,从容不迫地答道:“虽然我自认才疏学浅,但我始终认为我所做的一切是利国利民的好事,所以我也会全力以赴,努力做好每一件工作……当然,也包括迎接您的压力。”
程曦学暗暗发笑,讥讽夏想没有见识,不知道他将要面对是什么样的对手,想了一想,还是懒得再多说,好象自己欺负他一个后生晚辈一样,只是最后说了一句:“每个人都会认为自己所做的事情正确,但时间会证明一切。年轻人,你好自为之。”
“我会的,多谢好心。”夏想依然态度不改。
座谈会结束了,易向师致词之后,众多专家学者陆续散去。夏想也知道不可能一次座谈会就会改变许多人的看法,但也影响了一些开明的专家学者的思路,看到他们多少还是接受了自己的一些观点,夏想还是深感欣慰。
只是意外地出现了程曦学事件,让他不免心中隐隐担忧。程曦学可不是普通的学者,他身为中大的教授,又是某些利益集团的代言人,甚至还有可能是某个高层的经济顾问,他的意见既代表了他本人的看法,又是某个高层的影射。
一个产业结构调整,由点及面,由局部到整体,终于触动了高层中某人的利益,政治斗争从来就是经济斗争的延伸,以后,更有好戏上演了。
等众人全部走完之后,夏想看了邹儒一眼,等他的安排。易向师出去送人去了,临走前,也没顾上和夏想说话。
邹儒想了一想,说道:“也没什么事了,我们也走。”
(未完待续)
扶持国企不是不可能,而是扶持起来的国企,除了靠垄断和压榨百姓之外,根本就没有在市场上搏击的本事,他们做得越大越强,反而对国家越有害,对人民越无利,有利可得的,只是一小部分的利益集团。
中移动就是最典型的例子。中国移动一家独大的时候,电话费用高如天上明月。等中国联通出现之后,话费一降再降,而手机用户却飞速增长,终于让中国成为世界第一手机大国。
如果不是中国联通带来的竞争,中移动现在还不肯低下高傲的头,做着春秋大梦,收着每分钟几毛钱的高额话费,却服务态度极差,对顾客摆出一副舍我取谁的独家气概。
中国国企的劣根姓就是想依靠垄断旱涝保收,想要国家的政策扶持,就是想做半官方半企业的公司,既当裁判又当运动员。谁都想做税务局一样的公司,把做生意当成收税一样,自然赚钱。
垄断企业的态度就是,离了我,你没法活,所以我说什么你就得照做。
比如煤气公司,比如供水公司和电力公司,比如最令人恨之入骨的中石化和中石油,无一不是国家扶持的大型国企,结果如何?结果所有大型国企年年大喊亏损,他们的员工收入却是最高,他们年年要开听价会涨价,说涨就涨,想涨多少涨多少。全国百姓都是案板上的鱼,所有的国有企业都高举屠刀,都想多割一块肉。
相比之后,夏想倒更愿意引进外资,引入竞争机制,否则垄断行业越巨大,百姓越吃亏,利益集团越得利,不是良姓的市场发展之道。
“国家的命脉部门和一些要害行业,自然要掌握在国有企业手中,但引进外资也是必须的开放之路。因为我们引进的不仅仅是外资,还有先进的管理经验和技术。尤其是先进的技术——技术上的落后,就是科技上的落后。科技一落后,国家的竞争力就会降低,落后就会挨打。”邹儒立刻反驳程曦学的观点,“都什么年代了,你还是闭关锁国的思想,听你刚才一句话,我还以为回到了解放前。”
邹儒的话,引起了周围众人一阵哄笑。
程曦学脸色微变,不过还是镇静下来,说道:“就如刚才易部长所说,谁敢保证引进外资不是陷阱?引进了资金却丢掉了自有品牌,是划算的生意还是赔本的生意,这帐该怎么算?别的例子我就不举了,就说说中石化,中石化是国有独资企业,现在发展迅速,成立才短短几年,现在已经成为全球500强企业了,可见凭借我们自己的力量,一样可以成就大型集团。”
夏想深深地看了程曦学一眼,心中猜测,难道程曦学是中石化的利益代言人?也是,要说国内哪一家垄断行业最怕引入竞争机制的,就是中石化和中石油了。
作为国内最大的垄断企业,也是从来只涨价不降的暴利公司,夏想有亲身体验。他后世有两辆车,第一辆就是2003年购入,是一辆小排量汽车,当时油价每升195元,加一箱油都用不了100元。记得有一次他从燕市开车到坝上,来回1000多公里,才用了50升油,还不到100元油钱。后来换了第二辆大排量车后,油价一路从2元攀升到3元,直到6元多,他回一趟单城市,来回300多公里,要花费160多元的油钱。除去排量大油耗高的因素,也是增加了三倍有余。
以至于后来私家车兴起之后,许多人都开始感叹烧不起油。
当然,最让人咬牙切齿的是两大石油公司所谓的和国际油价挂钩的政策,表面上是做到了公正,其实是国际油价今天涨,国内油价明天就升。但国际油价降了半个月了,国内油价往往还没有动静。一般遇到这种情况,国内所有的垄断公司都有相同的说辞,只要是有利于他们的,就是按照国际惯例该如何如何。凡是不利于他们的,就以中国国情搪塞。
夏想就摇头一笑,问程曦学:“请问程教授,您平常在家的时候,如果空气闷的话,会不会开窗纳凉?”
程曦学一愣,显然不明白夏想所问何意,不过还是答道:“当然会了。”
“那如果打开窗户,放进来苍蝇和蚊子怎么办?”夏想一边继续问道,一边会心地一笑,看了邹儒一眼。
邹儒笑而不语,只点点头。
“苍蝇、蚊子不可避免,总不能因为外面有苍蝇和蚊子,就不开窗纳凉了。”程曦学还没有反应过来夏想问题的含义,略带不满地说道。
“是了,程教授还是非常明白事理的。引进外资之中,有清风也有陷阱,总不能因为有陷阱,就不引进清风了。”夏想就顺势说道,“关键是要有一副好纱窗,只放进清风,而将苍蝇和蚊子挡在外面。至于那些掉进陷阱的企业,也不能怪外资设置陷阱,怪只怪自己无能或是太贪心。因为就算有陷阱,也是自愿跳进去的,没人逼着非跳不可。”
夏想的话引得不少人点头赞同。
“有道理,不能因噎废食。”
“是呀,签定合同本来是双方的事情,既然自己签定了协议,就得按合同办事。发现不了合同上的陷阱,只能怪自己太笨,不能怪老外聪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