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第六十九章

童养婿 许乘月 4113 字 9个月前

令子都真想给她跪下:“这还有大半坛呢!一口气?”

“要不怎么叫罚?”沐青霜笑了。

两人这么一站起来,火堆旁的许多人自是瞧见了。

不知是沐家哪个胆大包天的小少年大笑起哄:“青霜姐,这可还没到钻林子的时候啊!”

“哟哟哟,青霜姐这不江湖,很不江湖。”

与她相熟的少年少女们纷纷起哄着围过来。

“该罚!”

“来来来,你与这小哥一人一坛子。”

沐青霜笑骂:“再胡说八道瞎起哄,信不信我将你们全当成劈柴架火堆里去!”

令子都没见过这样的架势,见一群少年少女来势汹汹,便将自己手中半坛子酒递给沐青霜,自己去接那群人送来的满满一坛子。

“我认这坛好了。”

“好儿郎!知道顾着自家姑娘的都是好……”

起哄的话音未落,贺征拨开人群走过来,将那坛子酒接了,二话不说就仰脖子开灌。

硬生生将那坛子酒灌完后,贺征抹了抹脸,对令子都道:“嗣源找你过去喝酒。”

这扑朔迷离的一幕让起哄的年轻人顿时无言,纷纷装模作样清着嗓子,互相传递着微妙眼色。

沐青霜故作镇定地摆摆手,笑道:“行了行了,我贺二哥帮我认了那坛子,这坛子我也认了,你们快散了,再闹我可要打人。”

既她发话,众人便一哄而散,令子都也随贺征一起去找齐嗣源了。

热热闹闹劝了好几轮壮行酒后,大家都有了些醉意。

沐青霜喝得不少,便扶着额头对大嫂向筠道:“嫂,我先回了。”

“要人送你不?”向筠关切道。

“不用,又不远,我自个儿回。”

沐青霓带着阿黄走过来,自告奋勇:“青霜姐,我叫阿黄驮你回去!”

“你可别为难它,”沐青霜晃了晃晕乎乎的脑袋,笑着捏了捏她的脸,“它驮得起你,可驮不起我。”

说完挥了挥手,径自往家回了。

夏夜月华如练,满城的人大都去了西郊,循化街头静谧安宁。

脚步略虚浮的沐青霜蓦地停下,伸手撑住道旁的墙面,眼神锐利地回头。

贺征披一身皓月清辉,静静停在她身后步远的位置。

说不上来为什么,沐青霜突然就委屈到不能自制地泪流满面,脚下一软,摇摇欲坠。

贺征慌忙迎上来扶住她,哑声带着深浓酒香:“我背你。”

沐青霜半点不客气,立刻圈着他的脖子趴到他背上。

或许有些借酒撒疯的意思,沐青霜在他背上越哭越凶,最后竟将泪涟涟的小脸一偏,狠狠咬住他颈侧与肩相连的那处软肉。

这一口咬得恨极恼极,理智全无,直到她尝到了淡淡血腥味才松口。

贺征从头到尾没有吭声,每一步走得极缓极稳。

……¥!apapapap!如无跳订,可清除缓存后重开app她简单沐洗后,利落地换上杏红流波绫齐腰襦裙,戴上贺征送的银镯与指环,神色平静地坐到铜镜前。

她特地回来沐浴换衫,自是为着今夜的送行祈福。

桃红站在她身后小心翼翼地替她梳头,忽然想起什么似地,轻声询问:“大小姐,要不,咱们换别的首饰?”

“做什么要换?”沐青霜浅浅扬唇,“以往爹和大哥出征前,我也……”

话说一半,她突然哽住,杏眸蓦地潋滟了水光,旋即猝不及防地掉下一颗狼狈的泪珠。

这几日她待贺征并无任何怨怼为难,与他碰面时的态度与对待兄长沐青演别无二致,仿佛当真说放下就放下,从此就做家人、做异姓兄妹相处。

兄嫂及家中众人都说,小霸王这回是真长大了,豁达通透得叫人刮目相看。

但桃红不比别人,近身照顾沐青霜十几年,可以说比任何人都更了解她。

甚至,比沐青霜还了解沐青霜。

沐青霜抬起手背压住突然酸烫的双眼,深深吐纳着胸腔内骤然淤积的郁气。

银镯上的雪青色缠丝冷艳张扬地衬着她的蜜色肌肤,芙蓉石福气小葫芦与银丝流苏无助轻晃。

哪有这么容易就放下?哪里就真的一点怨尤也无?

可她是循化沐家大小姐,自小被视作沐家二十万明部府兵的下任少帅栽培,虽平日胡闹些,也知道在大事上不能胡搅蛮缠。

所有道理全是明明白白的,她都懂;心里的难过也是真真切切的,她只能受着。

“红姐,我能怎么办呢?撒泼打滚嗷嗷哭一通,然后提刀剁了他的腿不让走?”她揉去眼底残泪,无奈一笑,“虽然我很想。”

行伍之人今日不知明日事,她不愿让贺征带着愧疚与不安奔赴前线,只能用平和的姿态将两人之间的恩怨纠葛化于无形。

天还没塌,她扛得过去的,一定扛得过去的。

酉时,众人一道步出沐家的牌坊。

贺征去往衙门指定的集合地点,沐青演则带着大家前往循化城西郊。

“小头头,你怎么把阿黄也领来了?”向筠好笑地揉了揉沐青霓的脑袋。

沐青霓嘻嘻笑着晃了晃脑袋:“阿黄也要见见世面的。”

她身旁站着一只足有她肩膀高的大黄狗,一身灿灿金黄的毛油光水滑,简直威风又俊朗。

是了,一只狗子,居然给人以“俊朗”的观感,真是荒唐。

站在沐青霜身后的令子都小声笑道:“循化沐家真是了不得。”

“犬杰地灵,犬杰地灵。”齐嗣源拊掌笑望着那只被沐青霓攥着头顶毛发的大黄犬,发自肺腑地赞叹。

阿黄循声扭头看向这两个陌生少年,并未像寻常同类那样发出吠叫或低咆,只是警惕地弓身,以状似打量、评估的冷淡眼神与这两人对峙片刻。

沐青霓见状,圆乎乎的小爪子拍了拍它的头:“阿黄,是客人。”

阿黄安静地又看了他俩一会儿,冷漠地撇开了头,渐渐恢复慵懒从容的姿态,举步跟着沐青霓往前走。

“这大兄弟了不得啊……”齐嗣源啧啧称奇,边走便用手肘拐了拐令子都,“你觉不觉得,他方才的神情很眼熟?”

令子都憋着笑点点头,假作不经意地抬手挠脸,挡在自己唇畔,小声道:“跟阿征一模一样。”

走在前头的沐青霜回头横了他俩一眼,两人齐齐心虚地清了清嗓子,各自将脸扭向两旁。

循化火舞是祈福、祭祀的盛会,惯例是官民同乐,没有太多拘束。

今夜主角儿是即将入营的热血儿女们,祷祝祈福后,循化城守与沐青演分别作了庄严豪迈的勉励之词。

贺征一身戎装列队在祈福台下的阵列中,明明装束与旁人别无二致,远远站在后头旁观者中的沐青霜却一眼就认出了他。

那个笔挺如参天白杨的身影,是她少女心事里深刻隽永的梦,即便隔着人很人海,她也不会错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