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衿将康熙召集皇子及伴读团比骑射这件事,比作大清版的奥运射箭挑战赛。
因着亲征噶尔丹兼搬迁畅春园,上书房已经大半年没有认真比过骑射,故而这回比试,康熙定下了较往常更为复杂的规则和日程。
第一日先赛马,以畅春园为起点来回西山玉泉山;第二日比射箭,上书房众人按年龄用不同等级的弓,轮流射红心计次数;第三日比马上射箭,每轮放出各类不同的活物来,如若没有射中便自动淘汰。
五阿哥胤祺对着这日程,既高兴又不高兴。
高兴的是三日比赛可以不用去上书房念书,不高兴的是这比赛难度阶梯式上升,这次又有不少蒙古人加入,他肯定上不了康熙最后恭送给太后的“表彰”红纸。
他去找元衿诉苦,顺便想打听下四哥怎么办。
毕竟在马场的世界里,四哥向来是他铁一般的垫背。
胤祺和往常一样,先去给太后请安,才入得主殿便瞧见乌嬷嬷和一群宫女在屋里急的团团转。
“这是怎么了?皇祖母怎么了”
胤祺倏然紧张,皇祖母虽然很少生病,可年纪大了总有病痛。
他从小在皇祖母膝下长大,说句扎心一些的,皇祖母的任何风吹草动于他比阿玛额娘更揪心。
乌嬷嬷苦着脸,先是宽慰他:“太后无事。”
胤祺长松一口气,又猛然开悟:“是元衿?”
“哎……”
乌嬷嬷拉着胤祺到一边,让他先别着急。
“只是着了风寒,青山说这几天五公主好像有些胃口差,东西也不怎么吃,晚上睡觉也不太安稳,今儿下午回来后太后本说要带她去见见那个巴拜特穆尔的,可刚走出几步就……”
“就怎么了?”
“公主晕了晕……”
胤祺瞬间脸色煞白,乌嬷嬷赶紧又说:“就那么一会儿,马上就醒了,太后已经喊了太医来,现在都在里头瞧呢。”
可不管乌嬷嬷如何说没事,胤祺都坐不住,他挣脱了乌嬷嬷的手往屋里闯。
一进去,就瞧见皇祖母泪眼婆娑地抱着元衿,而元衿小脸惨白地靠在皇祖母怀里,一边捂着心口一边吸着鼻子摇头。
胤祺那一瞬都要落下泪来。
“小元衿啊,你别有事啊……”
他这带着呜咽的一声喊吸引了满屋子的人,太医脉也不诊了,太后孙女也不哄了,宫女小心也不陪了,统统回过头看着五阿哥。
元衿是第一个笑出来的。
“五哥哥,你干什么呀?”
胤祺跑到床边,红着眼圈说:“你有什么难受都说出来,是头疼还是心口疼,是不是晕的眼冒金星了?这是几你看得清吗?”
他边说边晃了晃五个手指。
“我没什么事啊。”
“刚刚明明捂着心口啊,怎么可能没事。”
“……”元衿扁了扁嘴,不好意思说出真相
倒是梁之惠有些看不下去,主动开口让五阿哥放心。
“公主只是着了风寒,微臣等刚才煎了一剂药太苦,正在商量着怎么换方子呢。”
胤祺闻言破涕为笑,立即拍着床板呵斥元衿:“小元衿怎么能那么不乖呢!你以前每年秋天都生病,是不是又不想去书房了?你可不能不去,要实在不想去,你好歹带上我啊。”
“胤祺!”太后吼了他一声,怒目而视。
屋子里的人笑作一团,元衿惨白的脸上印羞赧浮出浅浅红晕。
“五哥哥还记得我以前秋天生病哦?”
“记得啊。”胤祺捞过药碗往元衿嘴边送,“你快吃药,良药苦口。”
元衿撇过头去,“那以前你怎么不管我,我每年都吃这个苦药,我今年不吃了。”
胤祺愣了愣,连带太后搂着元衿的手都僵硬了一下。
随即满屋子的人都变得愧疚不已。
元衿每年秋天都生病,大家都当她体弱理所当然,且她向来不哭不闹更无人关注。
不对,今儿她也没哭没闹,只不过是说出了八岁孩子最该说的一句:药太苦吃不下去而已。
说的时候,那眼泪还含在眼眶里,迟迟没有落下呢。
元衿等了一会儿,在众人还没反应时,抢过胤祺手里的药碗一饮而尽。
太后惊呼:“你慢着点啊!不好喝就让他们改方子,急什么呀!”
元衿抿抿嘴角,吸吸塞着的鼻子,“急啊,不喝药不会好,不好怎么去瞧哥哥们比骑射?”
“这有什么不能的?”太后不以为意,“回头让他们扎个亭子,你穿厚些就是,我小时候天天在草原上骑马,风寒也要骑两圈,有什么大不了的。”
胤祺与太后争辩,“可皇祖母您从小骑在马背上,元衿她才学会骑马,身子向来不好。”
太后觉得胤祺说得也有道理,她略微沉吟,元衿急得猛拉她袖子。
“皇祖母,我从来没看过哥哥们比骑射,不行不行,我要看我要看!”
她一直含在眼眶中的那滴泪顺势就滚了下来,“不能看我就不生病了。”
太后噗嗤笑出来,把元衿搂在怀里。
“瞎胡说什么呢,生病是你能决定的吗?”
元衿趴在太后怀里抽泣了几声,惹得老人家心软成了一汪水。“行行行,看看看,我去和万岁爷说,扎上亭子戴上风帽披上大氅也得让你去!”
元衿这才破涕为笑。
太后到底上了年纪,只守元衿到晚膳后便露出疲态,胤祺与元衿一对孝顺孙子孙女联手把她劝了回去后,留在房里下棋解闷。
下到中盘,胤祺觉得元衿着实有些不在状态。
“小元衿,你怎么回事?”
“嗯?”
元衿懒懒地拖长了尾音,顺便落了一子在中路,杀死了己方一整片白棋。
“一般我两下到这时候,我已经投子认输了,今天我竟然还可能赢你。”
胤祺低头瞧瞧元衿的脸色,喝过药后似乎恢复了些,没有刚见的惨白。
元衿把棋子扔回了棋子盒,倒在了床头直叹气,“浑身没力气,可惜了,明天去不了书房了。”
“去不了才好呢。”胤祺见她这般,便把棋子棋盘都收了起来,“我恨不得你风寒过给我,我也能不去书房。”
元衿把青山叫来,“快快快,你把这话去传给皇祖母听。”
不等胤祺叫住自己,青山一溜烟地就跑出了屋子,胤祺瞪着元衿气鼓鼓地说:“我就是开玩笑的,你竟然,你竟然……”
元衿朝胤祺做了个鬼脸,胤祺耷拉着眉毛抱怨:“那赛骑射的事儿已经快把你五哥逼死了,等下还要矮皇祖母的训。之前攒的罚抄也没完成,我可怎么办啊。”
元衿似是无心地问了句:“你那个伴读舜安彦不是回来了吗?他不替你抄了?”
“苏赫发誓要在骑射上胜过舜安彦,若胜了就等同于打架赢了,这几日追着舜安彦想试试他的功底,舜安彦快被烦死了,这几日一下课就溜。”
元衿偷笑了下,想着那苏赫虽然鲁直,但也有鲁直的可爱。
苏赫这种没有心机的人相处起来,比满身都是心眼的人要轻松得多。
胤祺终于想起了自己来疏峰找元衿的本意,凑到她耳边悄悄问:“五妹妹,小元衿?”
“怎么了?”元衿往后仰了仰,眯着眼看突然谄媚的五哥,“我不抄书,我都生病了!”
“不是不是。”胤祺连连摆手,“那赛骑射的事,你知道四哥那儿怎么样吗?他最近能开几力的弓?十次能中靶心几次?”
元衿忍不住大笑起来,“五哥哥,你小心四哥知道了瞪也能瞪死你。”
胤禛那带刀的眼神素来让人畏惧,连大阿哥太子都不大敢惹他。
“哎,我这不是给自己找条后路嘛,哪天咱们兄弟能换个比试的,我保管第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