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弟弟腿摔了。”
这话不用说,宋玉安也看出来了,这孩子不仅摔了,还被锋利的石头划出一大条伤痕,那石头尖锐,约莫是划到了动脉,哪怕腿上沾满了淤泥还是红艳艳的,周围全身血,丝毫不见停。
“这得赶紧送医院!”宋玉安一边说,一边赶紧把篮子里的□□拿出来,从衣服上割了一条布,把那伤口草草包扎。
“宝珠啊,咱不管篮子了,先把人送回去,你在前头带路。”
“好好好。”
叶宝珠见了那么多血,小脸都吓白了,丢下篮子就朝前跑。
“我跑得快,回去叫人。”
少年的哥哥一溜烟的就跑了,跑得快还真不是瞎说。
“宋知青,我好疼啊,我是不是要死了?我还藏了块红糖没吃完呢?可惜我死了就吃不到了,你帮我告诉我哥哥,叫他找出来吃了。”
“别胡说,你就是受伤了,哪有那么容易死,这世上比红糖好吃的东西多了去了,你只要好好活着,总能吃到的。”
“真的吗?我想吃大白兔奶糖,去年我爸给了我三颗,真好吃啊。”
“你乖乖的,等你好了哥哥送你一把大白兔奶糖。”
“那我还是不要死了,哥哥说话算数。”
这会儿回村吃饭的人不少,宋玉安没走多久就遇到了村里人,少年是刘家的,有几个本家兄弟见了以后也抛下篮子过来和宋玉安换着背,大家一路小跑,终于把少年送到了卫生站。
“快快快,放到这边床上来。”
医生这边几分钟前得了信息,这会儿准备好了工具。
“这伤口太深,得缝针啊!”
“那快缝啊,李医生,拜托你了,救救我娃。”刘大海的婆娘哭着喊道,受伤的是她最小的儿子,这会儿一张脸都没血色了。
“没有麻药,孩子不一定撑得住,而且你们也看到了,他这腿受伤以后又裹上了林子里的淤泥潭水,这情况得打破伤风才行,实话和你们说,我前天去的县医院申请药品,听说隔壁市有个水库决堤了,伤亡不小,药全紧着那边。县里的医院别说破伤风了,青霉素都没多少,根本分不到下面来。”
李寒梅皱着眉头给一边一边的给孩子消毒止血,淤泥渐渐洗干净了,但卫生站的止血药效果只能算一般,伤口太大,根本止不住。这样大的伤口,没有麻药缝合,成年人都不一定受得住。
“那该咋办,我可怜的宝柱啊!谁救救我的宝柱啊!”
刘大海婆娘快哭晕过去了。刘家本家的堂兄堂妹也忍不住哭泣。
宋玉安皱着眉头,李医生说的药,他都有,毕竟末世小说里这些都是常用药。
家人没了以后,他有时间会找些新出的小说,对着妹妹的遗像给她念,末世小说念了不少,发现大部分都有空间,他那时候不知道是哪根筋轴了,把主角准备的东西都准备了够。麻醉药还是托了好几道关系才弄来的黑货。
只是,要拿出来吗?怎么解释出处?万一被人传出去,会不会被当间谍抓起来?虽然原主的母亲是医院食堂的临时工,但也没有本事弄到这样的药,根本经不起明白人推敲。
袖手旁观吗?毕竟这孩子的生死与他无关,比起前世那些欺辱他的恶人来说,他好歹还把人背回来了,只是不愿意搭上自己罢了,谁也不能说他是个坏人。
宋玉安逃避的往家走,心里却越来越乱,满脑子都是那孩子趴在他背上奄奄一息的画面。那孩子才七八岁啊,回来的路上还问过宋玉安他是不是要死了,宋玉安还安慰孩子,不会有事。
最终,宋玉安还是提了个布包去了刘家。
这会儿大家都挤在卫生院看热闹,刘家静悄悄的,只剩下刘老太爷,那个当年引开鬼子救了全村人的英雄,他的右腿被鬼子打折了,这会儿躺在摇椅上,脸上带着些焦急。听说,那两个小孙子,是他一手带大的。
宋玉安一句话说了先前发生的事情。
“这是麻醉药、破伤风针、盘尼西林。”
“后生,你想要什么?如果是对国家不利的事情,老头子就算和娃一起走了,也万万不敢做。”
老爷子人老了,心可不糊涂,宋玉安能想明白的事情,他怎么会不明白。可他说不出拒绝的话来,那是他一把屎一把尿带大的娃,山上得了只小雀儿都要巴巴的烧来给他吃,他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不能眼睁睁看着娃走在他前头去。但他更忘不了鬼子没打出去的时候,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
“老爷子想多了,这药虽然来历有些不正,但也是和家国大事无关。我只有一个要求,今天我没来过这里,老爷子这药,我不知道。”
刘老太爷抬起枯瘦嶙峋的手,颤抖的摸摸光溜溜的药瓶子。这话他听明白了,不能声张,但他同样知道,刘家人却不能不记着这个恩情。
村里人不知道那天他们走后发生了什么,反正刘宝柱是活下来了,不过农村人命硬,这也没啥好奇怪的。倒是刘家知恩图报的名声倒是更响了,宋知青把他家娃背回来,李医生给看了病,这两人都得到了刘家大笔谢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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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玉安有伸手上上下下的摸了一遍,确实是没有伤,且后知后觉的他终于发现,这不是他的手。
宋玉安并没有惊慌失措,火灾毁容以后,很少有什么事情可以引起他的情绪波动,哪怕是一睁眼就在陌生的地方,他也没有引起外面人的注意,只支起耳朵仔细听着,想弄清这是个什么状况。
听声音人不少,吵吵闹闹的,男人女人都有,这会儿说话听声音是个中年妇女。
“宝珠啊,你听婶的话,女娃名声要紧,你这么稀罕他,现在为了救他败了名声,可不敢再纵着他,一定得叫他负责,风风光光的娶了你。”
何小梅拉着侄女儿的手,吐沫横飞,苦口婆心的劝说道,说道最后激动的地方,还踮起穿着黑布鞋的脚,用力拍了拍叶宝珠的肩膀。
她个子矮,这闺女又生得人高腿长的,可不就得掂一掂,只是她性子马大哈没注意手上的力道,这一拍,就把没什么精神的叶宝珠拍了一个趔趄,险些摔倒。
叶保国连忙扶住妹子,张口就回道,
“三婶你这说的啥话,我妹子这是为了救人,咋就坏了名声了!那小白脸要敢不负责,我揍掉他大牙!”
何小梅还没接话,坐石桌上吃石榴的大伯母刘美芳一拍桌子接口道
“哎哟傻小子喂!知道你心疼妹子,可也得看看时候。要我说啊,咱宝珠也是十里八村拔尖尖的好姑娘!可眼下是啥情况!你也不看看那是啥地方,伤口在屁,股蛋子上呢,宝珠一嘴黑血,哪个还猜不着发生啥事,要是你媳妇来上这一遭你能乐意?”
她这话声音大了些,被叶卫军瞪了一眼,刘美芳不敢再说,又垂头剥石榴去了,宝珠对这几棵石榴树可金贵了,要不是今天乱麻麻的,她还没机会摘一个。不吃也是落到了那个小白脸嘴里,干啥不吃。
旁人也知道刘美芳的脾性,懒得说她,何小梅接着又劝。
“宝珠啊,你伯娘也没说错,这世道,女人活着艰难。虽说主席说了,妇女能顶半边天,可是你看看村里头那些长舌妇,没事儿都能整出一堆闲话来。
这村里头稀罕你的小伙子是不少,可你要是嫁给了别人,时间长了那男人闲话听多了,心里一怨啊,这日子就孬了。你别觉得婶子说得不好听,男人啊,有时候心眼子比针尖子还小。”
“咳咳咳咳”
三婶这话一出,旁边坐着抽烟的几个老爷们直接被烟给呛着了,三婶瞥了一眼,没理会,继续拉着侄女的手劝说。
“再说了,村里谁不知道你稀罕他,又是帮说话,又是帮干活,有点什么稀罕吃食还眼巴巴的送过去。戏文里都说了,救命之恩,以身相许。你救了他,他这条命就是你的,但凡有点儿良心,也该娶了你一辈子好好对你。再说了,你可是有八个哥哥的人,他哪里敢对你不好。”
三婶何小梅端起石桌子上的竹杯喝了口水,这一早上的,嘴皮子都说干了,也不知道这闺女是中了啥邪!平日里眼睛就黏在那小白脸上,差点没把人当祖宗供起来,这会儿救了人了,还是这种情况救的,那就是说破天,那小白脸也得娶了。不然整个湖东村的乡亲们可饶不过他,偏偏侄女自己犯轴了,说不嫁。
叶宝珠咬着嘴唇坐在石凳子上,低垂着头。这一开口,忍了许久的眼泪就像泄闸的洪水,止都止不住。
“三婶儿,他想回城,不想娶农村媳妇,都说强扭的瓜不甜,我不想逼他。”
“回城哪那么容易,这些年来了多少知青了,能回去的有几个!”
“三婶儿,她不喜欢我,娶了我过不到一处去。”悲从心来,这话是说得闻着伤心见者流泪。
何小梅看了委屈巴巴的侄女一眼,恨恨的骂了声
“瞎了那崽子的狗眼!”
叶宝珠十七岁,正是姑娘家最好的年华,身材修长,该大到底地方大,该细的地方细。虽说这年头姑娘家会因为上身大自卑,走路巴不得弓腰驼背,可像他们这样结了婚的妇人才晓得,大了才好,招自家男人稀罕。那些说三道四的妇人不过是眼红,要么就是怕儿媳妇太招儿子稀罕娶了媳妇忘了娘。
除了身形,那脸蛋也是一等一的,鹅蛋脸远山眉,一双大眼睛就像阳光下熟透了的葡萄,又黑又亮。鼻梁挺嘴巴小,比画上的人儿还好瞧。更别说她打小娇惯着长大,又和二嫂一样天生晒不黑,皮肤不似旁人一样蜡黄,嫩生生的白里透着粉红,就是镇上的姑娘,也没这么白的。
大嫂子那句拔尖尖是真没瞎说,何小梅活了几十来年,这样的颜色,甭说十里八乡的村里大姑娘小媳妇,就是下乡来的知青,除了姚婉茹可以勉强打个平手,谁能赶得上!
那小白脸长得是俊,但配宝珠,也就勉勉强强了。
作为老叶家唯一的闺女,在叶家人眼里,叶宝珠那就是天上的小仙女。能看上那宋玉安,是他的福气。
“行了行了,大嫂你去看看大哥醒了没,保国家的煮饭去吧,多煮些,今晚请你三叔三婶过来。宝珠啊,你跟爹进来。”叶卫军把烟锅往磨盘上磕磕,沉着脸说。
虽说三房分出去了,但两家关系好,何小梅也没矫情,撸撸袖子去帮侄儿媳妇做饭。
外面说话的声音渐渐安静下来。
宋玉安,湖东村,宝珠,叶保国,蛇咬屁股,吸,毒,知青,回城。这些话里的重点在宋玉安心里掀起来惊涛巨浪!
谁能想到,有一天,他会遇到这样匪夷所思的事情!
似曾相识的地点,人物,变了样子的身体,一切都在无声的诉说着一个事实。
如果记忆没有出错,这就是妹妹拿给他看的那本小说里的人物剧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