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她面前的地里埋了十几根直径超过三十公分的铁木桩子,一人多高,浑圆光滑,上下两边都用手指粗的铁箍紧紧箍死了,看起来又坚又韧,却正是那种苏家武馆里专门用来练拳走步的拳桩。这里虽然偏僻,苏明秋一家人也不怎么如何来住,但在修建住所的时候,这里的院子却仍旧是按照武馆里的练功场来建造的。
“王越,我的功夫本来就比不上你,更不要说现在你的拳法听我爹说已经是到了换血洗髓的地步了。但是即便如此,有些事情你也千万不能太想当然了。这边的格斗流派虽然只修外功,追求技巧,很少有人能破开藩篱,练劲入脏,但却是绝对不会缺少真正的高手。尤其是一些底蕴深厚的世家大族中,培养死士已经成为了一种传统,而像是隆美尔出身的汉诺家,雄霸南方七省,隐藏起来的力量就更加的不知道有多么可怕了!隆美尔虽然现在北方,但他身边却肯定还有高手在,就算你不怕,能杀了他,可他背后的家族呢,你也能一块儿荡平了?”
“咱们练功夫的人,虽然不能受辱,苟且偷生,但也要能识得时务,不可以随着自己的性子,肆意而为。内家拳熔炼心意精气,最重要的一步就是锁心猿拴意马啊!”
“心猿意马?”王越眯了眯眼睛,虽然没有多说,但语气里却隐隐透出几分不以为然的意思。
他是精神力修持方面的绝对大师,当然也明白苏雨晴说的这个所谓“锁心猿拴意马”到底是个什么意思,可在这一点上,他事实上却早已走在了这世界上绝大多数人的前头。苏雨晴认为他行事莽撞,肆意而为,是不能降服自己的心意,但实际上这对他而言却只是明悟本心后的一种行事的手段和习惯罢了。并非是如同苏雨晴现在所想的不知进退,不识时务。
“怎么?这么说你,你是不是觉得不太服气?那你就让我看看你现在的拳法到底厉害到了一种什么程度了。”苏雨晴看出了王越脸上的神色,顿时冷笑一声,指了指面前的一根桩子:“我爹教你练拳的时候,应该也和你说过,我们苏家的拳法厉害就厉害在心意二字上,心意的功夫不到家,是怎么也不能把拳法练到最高境界的。”
王越走过去,歪头看了看木桩,又伸手推了一下,纹丝不动,就知道这木桩至少埋在地下有三尺多深,是真正给人练内家拳劲用的,不但木质坚硬,而且在伐下木料晒于之后,还特意在精炼的上好桐油里足足泡了三年,桩身韧性惊人,普通人就算是拿着斧子去砍,等闲十下八下,也别想砍个豁口出来。当日苏明秋曾经给他演示六合拳的发力,就曾轻飘飘随手一掌按在这样一根木桩上,把掌力直接从前面透到后面,直打的木屑成粉,随风飘散。掌印透过木纹凸起一公分还多。
知道苏雨晴是好意,但王越也不愿在这种事情上多费口舌,一听她这么一说,当即上前就站了一个三七式的夹剪步,然后一口气吞入腹中,嘶嘶长鸣,绵绵不绝。
“咦?这是牵丝劲儿……?”
眼见着王越这一吸气,两只鼻孔之间,顿时就有两道小手指般粗细的白色气柱,通入鼻窍,苏雨晴立刻就瞪大了眼睛,脸上的惊讶神色怎么掩饰都掩饰不住。
骊山老母宫是唐国道家玄门无极一脉的祖庭,苏家家传的拳法,练气的根基和核心,就是这一脉传下来的“牵丝劲”。一口气化作绵绵细丝,钓住体内的五脏六腑,起落升降,源源不断,进而才能练力如丝,渗透周身上下。苏雨晴的功夫虽然还没有到这一地步,但她的眼光却是极高,加上平时早就看惯了苏明秋练拳练气,是以一见到王越出手前这一吸气时引发的异象,登时就也想起自己父亲在练气行拳时的那种状态来。
同样是吞吸吐纳,鼻端有白气升腾进出,随着胸腹起伏不断,那两道白气也是吞吐不绝,像是从虚空里探出了一条细线,一直延伸到人的五脏六腑,瞬间就把整个人的精气神全都凝成了一股绳。
“这怎么可能?他才练气几天,就能达到这种地步?要知道牵丝劲儿一成,也就表示他已经把内力渗透到了五脏六腑中的每一处细微之处,末梢如初,远近同达,内可养生固本,益寿延年,外可千钧之力悬于一线……。”
“难道阴符七术的功夫就真的有这么厉害?可以让一个人短短几天精进如斯?”
苏雨晴眼见着王越这一口气吸的,周身气息几乎凝成实质一般,胸腹起伏间五脏几乎形成一体,其中间或又有阵阵轰鸣传入耳中。苏雨晴仔细去听,却发觉居然是从王越的肚子里面传出来的阵阵轰鸣,如蟾鸣,似牛吼。显见是这一口气下去,立刻就激荡风雷,令他的五脏六腑,大肠小肠,全都蠕动了起来。
而且近在咫尺之间,她也发现这时候王越体内的血管里,血液流动的声音也越来越大,如果闭起眼睛在夜深人静时听到这种声音,几乎就让人以为是置身于江河岸边,给人以一种汹涌澎湃,宛如大河奔流一往无前的种强烈感觉。
接下来,或许是王越在有意替自己证明什么,一口气吞入腹中之后,顿时响如雷鸣,刹那间前脚一进,后脚一跟,举手就是一记崩拳悍然出手。
崩拳似箭属木,拳似箭出直而快,有舟行浪头之势。王越这一拳,中宫直入,仿佛强弓硬箭,但出手时空气爆裂,发出如同撕心裂肺般的响声,落拳时却好像清风拂面,化刚为柔,点尘不惊。拳头才一碰在桩子上,立刻去势一尽,戛然立止。
可就也在此时,一旁的苏雨晴却睁大双眼,分明就看到面前这根木桩瞬息间就被一股力量贯通了前后,直径超过三十几公分的铁木桩子上顿时噗!的发出一声闷响,然后一蓬细碎的如同尘土一般的木屑如被疾风卷起,喷泉也似的直直向前炸出三尺开外,化作漫天粉尘,随风流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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