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觉点头，灿然一笑：“你也吃。”

兰兰吃了一小块，又撕下一块喂明觉，二人你一口我一口，一块红薯转眼间被吃得一干二净。

寒风夹着雪花吹进洞里，兰兰禁不住打了个哆嗦。明觉想生火，可又怕引来那莫名其妙的追兵，便脱下外面的僧袍给兰兰。

兰兰摇头，跑到外面捡来一堆干草，堆在窑洞里，明觉也捡来一堆柴枝，堵住洞口，把外衣挂在上面，挡住外面呼啸的风雪。

二人坐在干草中，兰兰无比满足地靠在明觉的背上，就如儿时一样。

明觉掏出怀中的干粮，递给兰兰：“先吃点儿，一会儿我再烧些水。”

兰兰接过，干粮被冻得硬梆梆的，还带着明觉淡淡的体温，兰兰却觉得是这辈子吃过的最好吃的东西。

二人相依在一起，明觉问道：“兰兰，你怎么一个人跑到京城来了？”

兰兰不满道：“你不见了，到处找你不着。灵智上人只说你云游去了，还是灵澈上人告诉我你来了京城。”

明觉心里伤感，他何尝不知兰兰对自己的心意。他襁褓中被家人丢弃，被灵智上人带回了云居寺。可灵智上人不懂怎么养一个嗷嗷待哺的小子，便把他托付给了山脚下的柳家。明觉一直在柳家待到五岁才被带回寺里。

兰兰是柳家的二女儿，比明觉小三岁。兰兰还有一个姐姐叫依依，比她大四岁。柳母性格温惠，加上没有儿子，便把明觉当亲儿子疼。只可惜，柳母在兰兰十一岁时得病去世了。

明觉虽然五岁回了寺里，却时常爱下山找兰兰。兰兰也把他当成哥哥，二人一同吃一同睡，就像普通人家的兄妹。等兰兰长到七八岁，能自己上山了，便偷偷到云居寺里玩，二人在山上爬树、打鸟、捉鱼，玩得不亦乐乎。困了，两人便偎在明觉的小床上睡觉。

有时候，明觉会跟随灵智上人和灵澈上人去为山下的人做法事，人们见他长得聪明俊秀，总爱另外给他些好吃好玩的东西。明觉都装好，留给兰兰。所以，在王顺山的十五年里，明觉的生活除了灵智上人教他读书习字，便大都和兰兰绑在一起。

兰兰十岁的时候，姐姐依依定亲了。依依长得柔美，性格又好，加上一手好刺绣，方圆几十里的人家都来提亲。最后柳父选了邻村的秀才许文斌。许文斌是几个村里唯一的秀才，依依能嫁给他作秀才娘子，柳父柳母很满意。

自姐姐定亲后，兰兰好像有了心事，不再爱动不动往云居寺里跑，也不再老捉弄明觉了。明觉只有这么个小伙伴，一下子受到冷落，便问兰兰。

兰兰道：“我爹说要留我招赘养老，你愿意不？”

明觉挠挠头，才十三岁的半大小子，有些不好意思：“我得问问上人，要是他同意，我就还俗，不当和尚了，咱们还天天在一块儿，好不好？”

兰兰才高兴起来。

只是明觉有些怕灵智上人，便偷偷问灵澈师叔，灵澈笑他动了凡心，说道：“这是不可能的事，你还是别问师兄的好。”

明觉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他觉得对不起兰兰，便加倍对兰兰好。可想到兰兰将来要嫁给别人，心里就难受至极。

十五岁的那一天，兰兰上山给他送了碗家里包的素水饺，因为天热，便躺到他床上休息。他午间困了，做完功课，和以前一样躺在兰兰身边。二人不知怎么抱到一起，明觉身体起了从未有的异样，没人告诉他是怎么回事，他自己又羞又愧。怕兰兰知道，连着两天都不敢见她。

可不妨灵智上人却知晓了，说他大了，该去外面云游一番，见见世面。

明觉当天下山后，想去与兰兰告别，告诉她自己不久就会回来。可柳家当天却没有人。明觉在兰兰家呆到月亮高升，才依依不舍地走了。

这三年来，他像个苦行僧一样，走遍了许多地方，可总在梦里梦见那个和他一起欢笑一起哭闹的小姑娘。

半年前他想回去，灵智上人却让他来京城，说有重要的事告诉他。他隐隐猜到与自己的身世有关，便来到了京城。没想到在这个雪夜，与兰兰见了面。

“这些年你怎么过的，怎么来的京城？”明觉悄悄拉过兰兰的手，果然粗糙了许多。

兰兰告诉他自己跟随姐姐一家来了京城。说她姐姐依依嫁了许秀才，许秀才中了进士，现在做了小官，可却嫌弃依依只生了两个女儿，没生儿子，纳了几房妾室，害得姐姐还要自己绣些东西讨生活。她只好去一户人家做侍女。

明觉不再是三年前什么都不知道的小师父，兰兰虽然说得轻巧，但他知道肯定受了很多苦。

“你还没受戒吗？”兰兰问。明觉头上还是光光的，并没有戒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