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求救,为何不早早使出——
几乎是在同时所有激战正酣的大宛战士都有了一种危机感,这危机感来的莫名其妙,眼看着敌军人数正在减少,他们的胜算也越来越大,只待坚持两刻钟他们便是胜者,为何竟叫人越发不安起来——
当大宛士兵们看向那银甲将军之时方才明白了,不为别的,只为这银甲将军周身处变不惊的气势,这世上没有人不怕死,越是打过多的仗的人便越是怕死,可看那人模样,竟是没有分毫畏怕之感,反倒好似一切他都成竹在胸尽在掌握!
“噌”的一声脆响,那一直静而未动的少年忽然从身侧抽出了一把剑鸣声冲天的三尺长剑来,剑光如月光,夹杂着迫人的剑气叫人心口一疼,周遭近处之人即刻一怔,俱是不知他第一个要取谁的性命!
浑身黝黑的高头大马随着一声轻喝缓缓挪动了脚步,少年身体前倾,一双眸子紧紧的钉在阵中一处,夜风将他的披风掀起,瞬间溢出的充盈戾气自是一副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气势,大宛士兵不自觉地就生出畏怕来,见他催马而来竟是不敢上前抵挡的让出了一条道来,少年眸色沉凝,随着那条道悠哉的向着那阵中之人而去。
身披五彩铠甲的乃是此万人军团之头领,眼见得少年挟以夺命之势不由得心头抽紧,然则大宛人天生好战,便是心中畏怕也要硬着头皮争个死活,铁环大刀在那头领手中哐哐作响,马鞭接连落下,那头领竟是要飞奔迎战!
好似一支急射而出的箭镞,大宛头领眸光如炬,风驰电掣之间一个立马横刀朝着银甲将军砍去,便是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就在大宛士兵的身后,忽而生出了千军万马的马蹄落地之声,突如其来的的惊变叫所有的大宛人都惊慌起来,待那撼天动地的喊杀声随之响起之时,大宛人俱是明白,曦军已至!
剑光如水,不见丝毫痕迹的从那头领身下滑过,“叮”的一声兵刃相击之音,疾驰的马儿受不住剑气之势,一声嘶鸣之后只听咔嚓数声,竟是驮着那头领一起倒了地,少年勒马回身,眸光沉沉的看住那狼狈爬起的头领,在他们的身后,新至的曦军已经开始和大宛叛军交手,此时此刻的大宛军,不过是砧板上待宰之物,看到那头领的眸子里闪过一丝绝望,不见情绪的少年终是微牵了唇。
三月初,原宛州西路总兵博格带领反军三万从宛州极西之边境一路向东而来,不出三日便杀入宛州州府,占城圈民,以宛州巡抚林泰和五千余曦朝士兵之人头为祭,重起大宛国号,其人自立为帝,且继续挥兵东行。曦朝立朝二十余年,建国之初的乱局经过宸帝与曦皇二十年的治理现如今已是朝野倶安,颇有盛世之姿,此番惊变自是让帝皇大怒,宸帝当即敕威武将军宋涯为平乱大臣,领五万凌南军火速南下。
两方人马交战一月有余,此战若胜,不出一月全部乱军便可平,是以才有了这以己做饵将计就计的局面,身后喊杀之声震耳欲聋,少年在马背上居高临下的看着那叛军主将,浓浓的夜色从他火红的披风之上撒下,那诡谲的眸色之中竟也漫上了一层嗜血艳色,那叛军主将身子僵直,看着四散奔逃的手下,看着远处黑底红字的“曦”字旗,终是手腕一抖环刀落地,继而面色惨白的朝着银甲少年走了过来。
“砰”的一声闷响,五尺高的壮汉跪倒在少年的马前,周遭叛军见此纷纷落刀跪伏,顷刻间胜局已定——
“罪将愿服!”
夹杂着苍墨蛮音的话语掷地有声,那头领低垂着头,深深露着一副臣服之态,马背上的少年双眸微狭,不置可否的转身看向了身后兵败如山倒的宛地反军。
变故,便在此刻生出!
低垂的头猛然抬起,手腕一折五彩铠甲之下竟多出一副袖箭来,电光火石之间,数道银光急射而出,直向马背上回身凝望之人射去,距离短、速度快,五箭齐发,便是神仙也难逃此劫!
头领胜券在握,眼看着那短箭便要破入少年的脖颈胸膛,可那劲力奇强的箭簇却是骤然一缓,少年好似身后长了眼睛,骑在马背之上的身形蓦地向后一倒,那本该要了他性命的箭矢便从他胸口斜擦而过!
如此的变故让那头领眼中狰狞之色愈浓,五尺高的壮汉拍地而起,两手拔出军靴之内的寒刃短刀飞身向着马背之上的人狠扑而去,少年手中剑花绾起,那壮汉竟也是不闪不避,分明,就是要不论生死的取少年性命!
少年见此人已是疯魔眉心微微皱起,内息一动夜风陡滞,而那头领自知此番乃是最后一击,他提起全部内息,使出浑身力气,以最刁钻的角度最凌厉的劲力冲破少年周身防护,一刀割喉一刀诛心的朝着少年的剑刃直撞而去!
“噗嗤——”
血肉破碎的声音骤然响起,那头领的刀刃在距离少年三寸之地猛的停了下来,高悬的身子一顿之后蓦地坠地,刺目惊心的鲜血从口鼻溢出,那头领不可置信的看着狠狠钉入自己胸口的墨色重箭,三尺长的箭身透体而出,生生在他胸口凿出一个碗口大小的血洞,那头领目瞠欲裂的望着马背上的少年,又转头似是想看清夺他性命之人为谁,然而夜幕黑沉硝尘弥散,他所能看到的只有那少年森寒的眸光罢了,心血上涌,那头领浑身抽搐的颤了颤,喉咙里咕嘟咕嘟几声响,而后便断了最后一丝声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