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2 章

但有钱赚,启圣帝自然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

林如海如释重负,正准备告辞离开。

启圣帝突然开口:“等春闱和殿试举办之后,你夫人不会还想着将春闱和殿试的答题也用来出书吧?”

林如海愣了愣:“……也许?”他看着启圣帝,小心回答,“若是陛下愿意支持的话。”

启圣帝:“……”-

不光是秋闱的答题,与各省前三名的优秀答题,还有启圣帝在无语之后,特意让人交给林如海的,大夏开国以来,每一科春闱及殿试前十名答题。

这些答题,分作十册,在短短一个月的时间内上架售卖。

正好秋闱考完,春闱即将开始,这些书不出意料的大火。

但这点并未让贾数在意,毕竟有了之前教辅书等经历,她已经对古代读书人有多缺正经书籍外的教辅书有了更深刻的认知。

让她在意的是,秋闱之后,随着各种答题的大火,林家书肆的征文活动,也被前来买书的读书人注意到了。

而随着秋闱名次的颁布,无论是京城还是江南的书肆,落榜的秀才写的故事文稿跟雪片似的,一箱一箱的,堆满了书肆的空地。

当京城的三家书肆掌柜将已经筛选过一遍的话本儿文稿抬进林家的时候,贾数直接被装满了一个半人高木箱的文稿给惊在了原地:“这些文稿,是不是太多了?”

胡掌柜不以为意:“许多秀才家中贫寒,为了继续读书,本就只能靠着抄书或写话本儿赚些银子补贴家用。”

大家都是读书人,文笔不会相差太大。但写作本就是一件看天赋,也看运气的一件事。同样的故事,不同的写法,在不同的时间刊印成书,读者的欢迎程度都会有很大的差别。这也就导致了,这些写话本儿的读书人,真正因此赚了钱的,还是少数。

林家书肆拿出来的奖金,哪怕是最末等的十两银子,俭省些,已经足够让普通老百姓过上一年了。

而秋闱结束,大部分秀才都落榜,没能考中举人,但到府城赶考以及各种应酬,已经耗尽了大部分读书人家里的存银,此时正是颓丧难过,想要寻找其他出路的时候,林家书肆的征文,正好解了他们的燃眉之急。

半个月之后,贾数从中挑出了前十名,直接交给印刷坊,同时将这些获奖的名单交给了书肆掌柜,让他们将名字贴出来,并将奖金交给他们。

再半个月,《故事集》出版。

一开始,并没有多少人关注这本书,毕竟市面上的故事全都差不多,《故事集》的书与其他书肆的话本儿内容也没什么不同。

而且林家书肆一直以来,也不是以话本儿出名。

其他书肆在发现林家书肆的动作后,觉得林家书肆终于出了一次昏招,甚至有几个特地找到林家书肆的掌柜,对他们大肆嘲笑。

也有几家书肆在看到林家书肆的动作后,觉得找到了将之前在林家书肆上吃的亏找回来的底气,纷纷联系各自书肆供稿的秀才,然后抓紧时间出版。

一时间,市面上竟比平时多了至少三倍的话本儿。

三位掌柜对《故事集》很有信心,完全没理会他们的闲言碎语,而且并不觉得着急。

事情的转机,发生在京城一家很有名的茗心茶馆内的说书人,将《故事集》改编后直接在茶馆说书后。

茗心茶馆在京城不算最有名的那一拨儿,但在城北,却算得上数一数二。尤其这家茶馆比其他知名茶馆更接地气,特地找了四五个说书人,轮番在茶馆内说书。而这些说书人还都是嘴皮子特别溜,讲故事也讲得起承转合,悬念迭起,每一位说书人身后,都跟了不少拥簇,是以茗心茶馆的生意很是不错。

这日,茗心茶馆的说书人刘羽,拿起惊堂木,在桌上狠狠一拍——

“话说在江南烟柳之地,有一位伶人很是出名。因起天生一双含情目,抬眼看人时,波光流转,似带了把勾魂摄魄的钩子,勾的人心痒难耐……”

“但其自尊自爱,对那些意欲为其赎身的达官贵人们不假辞色……”

“偏巡按家的公子仗着自家权势,不将他人意愿放在心上。他听说了这位伶人美名后,命人三请四邀,却次次被拒。这公子觉得伶人不讲他看在眼里,干脆带人将人强抢回家……”

“谁知伶人进了他后院,却温柔小意,曲意奉承……”

“伶人虽然貌美,但那公子后院却也有不少美女,时间一长,公子很快没了兴趣,完全将与伶人的海誓山盟抛在脑后。奇怪的是,那伶人也不生气,甚至与公子后院女子处得不错,竟似完全没把公子放在心上,甚至公子偶尔到她院中,也被她以各种理由劝到其他女子院子……”

这与其他话本儿完全不同的故事走向,很好地吊起了客人的好奇心。大家正听到兴头上,却听那说书人惊堂木“啪”一声响起:“欲听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茶馆内的客人顿时哗然,随即纷纷追问后续,以及那伶人究竟是怎么回事。

但那说书人为了留有悬念,一个字也没有说。甚至因为说书的时间已经到了,拿起自己的东西便直接回了家。

这时候,第二个说书人上场了。

其他人正沉浸在上一个故事之中,对这一个说书人要讲的故事没什么兴趣——

关键是大家都是茗心茶馆的老客人,对这个说书人即将要讲的故事已经听了三四遍,早就烂熟于心。就算这个说书人嘴皮子再利索,在大家的心思完全被另一个故事勾走的时候,也没人愿意再听。

但等说书人开口说了个开头后,这些客人纷纷住嘴,眼睛死死地定在了说书人身上。

原因无他,这个说书人竟换了故事。

要知道他讲的故事是刘家书肆前段时间才出的话本儿,作者更是成名已久的芭蕉舍人。这个说书人对芭蕉舍人的每个故事都特别喜欢,只要他除了话本儿,就已经会在茗心茶馆说五遍以上的故事。

说书人勾唇一笑,继续之前的故事。

“话说江淮某地,有一株牡丹颜色异常,被花匠种出来后很受文人追捧,被人高价买走后,它主人甚至高调为其举办了一个赏花会,江淮许多文人慕名前往……”

“但在赏花宴举办的前一晚,这牡丹却意外失窃,赏花宴自然不了了之,惹得那牡丹主人大怒……”

“奇怪的是,在赏花宴时间过后,那牡丹却又意外回到了府中。那主人大喜,正准备再次发帖,邀请友人前来赏花,那牡丹却化作以为妙龄女子……”

“两人情投意合,很是过了段神仙日子……”

“不久后,主人突然暴毙,所有人都忍不住怀疑这个突然出现的妙龄女子……”

“但就在官府中人打算将她缉捕归案的时候,那女子却从府上凭空消失,根本没人知道她的去处……”

“最后无奈,官府中人只能放弃,随意抓了个人归案。但就在这个时候,突然听说那位将异色牡丹栽培出来的花匠,满门五口人,突然被邻居发现在家中被害,死状凄惨……”

有胆小的客人,死死地抓住桌沿,明明害怕,却仍旧死死地盯着说书人,唯恐错漏一字。

然而……

“啪——”

“欲听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所有人:“……”

有那脾气大的,已经开始骂娘了;就算那些脾气不错的读书人,此时也坐不住,开始与说书人理论起来。

你说前一个说书人就这样,讲故事讲到一半直接走了,怎么第二个说书人还这样啊?

那说书人也是见惯了大场面的,拿着扇子摇摇,指了下一旁站着的掌柜:“掌柜规定,每人每日就这么点说书时间,各位客人抱怨可别找错了人呐。”

说罢,大摇大摆地踏出了茗心茶馆的大门。

所有客人看向掌柜,眼中火光熊熊。

茶馆的掌柜忍不住擦汗,表情也有些维持不住:“各位客官,茶馆儿每日共有五位说书人说书,每人每天确实只能给出这么多时间,各位往常不都知道吗?”

有人生气:“那往常的说书人说书,也没见讲到最关键的地方,竟撒手不管了呀!”

其实是有的,但这样的情况一天也就发生一次,从未连着两次都这样。

那掌柜也无奈,只得对他们说:“这些故事都是话本儿上来的,你们若想知道,可以到书肆去买话本儿……”

“老子要是认字,早去考秀才了,还在你这破茶馆儿听人说书?”

掌柜无法,只能赶紧让第三位说书人上场。

其他人也就是心里不痛快,闹一闹也就好了,此时见到说书人上场,自然转头去看说书人了。

茶馆掌柜松了口气。

旁边的小二忍不住开口:“掌柜,若是我没记错,这第三个故事,也是……”

茶馆儿掌柜双眼圆睁,想到主家的安排,登时坐不住了,趁着所有人都没注意的时候,赶紧从茶馆儿后门溜了。

等到第三个故事又如之前两个一般,讲到正关键的时候,戛然而止,茶馆儿内的客人再也忍不住,纷纷摩拳擦掌地转头准备找掌柜的算账。

那小二畏缩地看着一群怒气冲冲的客人,欲哭无泪地开口:“掌柜的早就离开了……”

所有人:“……”算了,看在老小子比老鼠还小的胆子上,他们就暂时放过他吧!

但这样的想法,在之后两个说书人说完书后,直接被他们从自己的脑海中踢了出去——

“下次别让我逮到这个掌柜的,否则老子一定要将他揍得哭爹喊娘!”

“若是被我抓住,我一定打得他满地找牙!”

“我一定……”

一群人原本好好在茶馆儿内喝茶消遣,最后竟装了一肚子的气回家,心底对没有讲的故事结局抓心挠肺地好奇难受,对茗心茶馆的掌柜自然不满。

回到家,家里人自然会问原因,他们这才将事情原原本本地说了出来。

“那些说书人讲的故事,不都是话本儿上的吗?你若是真想立刻知道结局,何不直接到书肆将话本儿买回来?”

“老子又不识字!”

“那隔壁的谁谁谁不是已经进学了吗?你去找他给你念念。”

“那毛头小子嘴笨得很,哪里有刘羽讲来生动?”

“你只是要知道结局,管他念得生动不?你若是听后不满意,大不了明日再到茶馆儿听那说书人再讲一遍不就好了?”

“也是……”

“那还不赶紧去买?”

“……老子忘记问掌柜的那书是谁写的,哪家书肆有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