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了三名军吏,详细询问兵败、被俘以获释的过程,刘黑熊一一细说,期间免不了要回答一些疑问,比如为什么敌军将领非选中他传信,既然要献城纳降,为何不肯透露真实身份,等等。
刘黑熊越回答越憋闷,觉得自己像是犯人,同时也感到惶恐,战争还没结束,自己就连犯过失,如今麾下已无一兵一卒,连个将功补过的机会都没有。
“像我这样,回去之后会受到什么惩罚?”刘黑熊小心地问。
一名军吏将笔送到刘黑熊手中,让他签字,另一名军吏笑道:“我们只是例行公事,不管其它。刘将军无需担心,兵部自会公平对待所有人。”
刘黑熊茫然地写下自己的名字,越是努力,写出的字越是歪歪扭扭,刚写完最后一笔,军吏立刻收走笔纸,似乎生怕他再多看一眼。
三名军吏告辞,刘黑熊长叹一声,喃喃道:“早知如此,我就该老老实实当教头,干嘛非要领兵打仗,我根本不是这块料儿啊。”
刘黑熊垂头丧气,除了送饭的士兵,一连几个时辰没人来找,他也不管了,吃喝一顿,倒下睡觉,心想自己只是传信,并未送楚军进入陷阱,应该不至于是死罪,只要能活着,比什么都强。
他是被人推醒的,翻身坐起,发现天已经黑了,有人正举着蜡烛站在床边。
“这么快?”刘黑熊吃了一惊,以为这就要处置自己。
“必须得快,要不然一切都来不及了。”那人道。
刘黑熊晃晃头,觉得两人说的不是同一件事,“阁下是……”
到访者将蜡烛送到面前,照出一张如画中恶魔般的脸孔。
刘黑熊又是一惊,出了一身冷汗,差点叫出声来,但是马上认出此人的身份,“丑王?”
“是我。”王坚火稍稍放下蜡烛,“刘将军睡得倒是踏实。”
“没别的事情……呃,阁下有事?”刘黑熊站起身,拱手致意,他与丑王并无来往,但也与其他人一样,十分敬重这位豪侠的名声。
“听说你给敌军将领带信,说有人要献出碎铁城?”
刘黑熊脸上一红,“大家都觉得这是陷阱,仔细一想,我也觉得有问题,当初就不该应承下来。”
“嗯。”王坚火寻思片刻,“刘将军以后打算怎么办?”
“以后?”
“战争结束之后。”
刘黑熊怅然一叹,“败军之将,除了领罪,还能怎么办?”
“刘将军就没想过将功补过?”
“怎么补?我现在没有一兵一卒,大司马也不会再给我兵”刘黑熊突然反应过来,抱拳道:“丑王以扶危济困名满天下,刘某如今就在危困之中,万望出手搭救,我不在乎一己存亡,只是愧对陛下与朝廷的信任,更无颜回见家中老小。”
王坚火示意刘黑熊坐下,滴些蜡油,将蜡烛竖在旁边的小凳上,“我只是军中一囚徒,救不了任何人,倒是能给刘将军出个主意,让刘将军自救。”
“但求丑王点醒。”
“敌军要献出碎铁城,众将都不相信,刘将军何不自去收城?”
“可那是陷阱。”
“若是陷阱,刘将军为国捐躯,前过尽免,万一不是陷阱呢?则刘将军将立下不世奇功,何止将功补过,甚至功盖众将,封侯不在话下。”
刘黑熊呆住了,寻思半晌,“这是在拿命冒险啊。”
王坚火一笑,“刘将军若是惜命,全当我没说。”
王坚火拿起蜡烛,转身向帐外走去。
“丑王稍等。”刘黑熊狠狠心,起身道:“我不在乎自己的性命,可敌军将领说是要楚军攻城,城内才有人开门,我只身前往,他们不会当回事。”
“刘将军不爱己躯,军中自有敢死之士愿意追随,只是此事宜早不宜迟,战事瞬息万变,再过几天,谁也不知道敌军会不会生出变故。”
“好,我去,可是找兵这件事……”
“刘将军自去向大司马求兵吧。”
丑王离去,帐篷里陷入黑暗,刘黑熊独自站了一会,也走出帐篷,向外面把守的士兵说:“帮我通报一声,我要见大司马。”
柴悦很快召见了刘黑熊,听完他的计划,沉吟良久,最后道:“战事紧张,我不能分出太多士兵给你。”
“三千足矣。”
“三千楚兵若是陷在碎铁城,也是一大损失,最多五百人。”
五百人有点少,甚至摆不出像样的阵势,刘黑熊一咬牙,“五百就五百,我就说自己带来的是前锋,大批军队就在后面。”
“嗯,我可以命楚军缓缓前移,给刘将军造势。”
刘黑熊谢过,也不睡了,请求立刻带兵出发。
自从马邑城大胜之后,楚军西进,中军距离碎铁不算太远。
五百士兵也不好找,如果碎铁城是陷阱,这五百人可一点回来的机会都没有,柴悦许以重赏,总算在天亮前凑齐五百人。
刘黑熊率兵出发,只带少量马匹,翻越山路绕过正对面的敌军大营,直到后半夜才赶到碎铁城。
碎铁城被敌军占领之后,重新得到加固,城外哨所众多,楚军刚下山就遇到一个,刘黑熊早将生死置之度外,当先大喊一声:“楚军攻城,还不速速投降?”
哨所里敌兵不多,听到喊声转身就跑,根本不做抵抗。
刘黑熊命士兵全点起火把,故意抻长队形以显然得人多,直奔碎铁城下,沿途几个哨所里的敌军全都闻风而逃。
终于到了城门下,上面没有箭矢射击,但也没有开门,刘黑熊又大声道:“楚军来了,快快开门。”
上面没有回应,良久之后,城门打开,有人用楚语说:“真是楚军?”
“我乃大楚前锋将军刘黑熊,受约领城。”
城门又打开一些,有人走出来,“总算来了,碎铁城是你们的了,正天子刚刚逃跑,你们要不要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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