酥酥私心先选择了关于剑修的。
她有一把二尺小青剑,她还会好几套剑法。
酥酥抄书的手一顿。
说来,她好像很久没有练过剑了吧。
好像在晚风庄没有时间的概念,也没有斗转星移,不知道今夕何年,也没有了她在赤极殿在柔风中练剑的习惯。
要不,就再偷个懒吧。
山主只是说抄书,没有说多久抄完。坐得时间长了,悄悄去练个剑,不为过吧。
酥酥从锦囊中找到自己的小青剑,拎着剑出了藏书阁。
藏书阁外的中庭,地势宽阔,只有几棵松树,树枝上常见鸟雀跳动,树梢摇晃。
酥酥提剑,起初有些生疏了。练完一次,重新再来时,手上的动作开始顺畅。
同一套剑术,酥酥来来回回练了十遍。
越来越顺畅,越来越有剑锋。
酥酥练到出汗才收起剑。整个人都觉着畅快了不少。
“还不错。”
酥酥猛地一回头,这才看见山主在不远处的垂花拱门处静静看着她。
酥酥收起剑,脚尖点着地。她已经不知道说什么是好了。她一共偷懒加起来两次,两次都让山主撞了个正着。
可能她就不适合偷懒吧。
山主慢悠悠走过来,随意瞥了眼她手中的小青剑。
倒是没有提她偷懒一时,而是手中一抬,出现一支折柳。
“来,用你这套剑法和我试一试。”
酥酥眼睛一亮。
对手!
练剑!
这是头一次有人站在她的对面,让她来试一试的!
酥酥好高兴呀,立刻将擦拭的干干净净的小青剑重新握回手上。
山主用垂柳轻轻拨了拨她的剑刃。
酥酥吸了一口气,屏息凝神,手臂一抬,剑刃顺势而出。
“慢了,剑刃不可横面相对,收手的动作不对,你的眼睛不要盯着剑尖……”
山主单手背后,一只手捏着折柳,在酥酥的剑势下,游刃有余地拨动她的剑刃,几次调整位置。
酥酥的剑越舞越快。
她一双眼眨也不眨,紧紧盯着山主手中的折柳。
又一次剑锋与折柳相碰,酥酥手腕一抖,斜上方挑刺去。
山主顺手用折柳将酥酥的剑锋压住。
这一套剑法,酥酥舞地酣畅淋漓。
攥着剑,满眼兴奋地看着山主。她知道,自己在等待一个评价。
她其实是想要被夸一夸的。
被夸的时候,会很高兴吧。
酥酥想高兴。
她一双眼直勾勾地盯着山主。那眼中的渴望,没有人能忽视,山主也一样。
他慢悠悠收起折柳,唔了一声。
“你这剑法……到也不错。”
不错!不错就是夸奖!酥酥瞬时笑弯了眼,脸上笑涡明显,甜甜地。
“山主。”
酥酥充满期待地问:“你想收我为徒吗?”
如果,如果收了她做徒弟的话……
山主闻言,轻笑了声,看着她的视线有些意味深长。
“我不会收你为徒。我们没有师徒情分。”
酥酥的期待被瞬间打破了。
她攥着剑眨了眨眼。哦,没事的。
“你会收小舟做徒弟吗?他很有天赋。”
“没有情分,不会。”
山主果断拒绝。
好吧。酥酥得到这个答案有些难受,但是还好。其实她已经得到很多了。她甚至有第一次和人对剑的时候,已经很满足了。
酥酥很快收拾好情绪,将自己的小青剑装了起来。
“那我去抄书。”
酥酥哒哒哒跑回藏书阁。
她抄书时也会仔细看,一本剑谱,她一边抄,一边自己练。不多时,她学会的剑法已经多了好多。
小舟说书长期放在室内会生霉,让她一起搬出来晒太阳。
酥酥喜欢晒太阳,对这个提议很赞同。和小舟两个人在中庭搭了一个木板,从书架分门别类抱出书籍,摊开在木板上晒。
酥酥和小舟也跟着晒太阳。
不同的是,小舟趴在石桌上睡觉,酥酥爬在树梢头,和鸟雀一起晒太阳睡觉。
忽然之间,酥酥感觉吹过来的风有些不对。不是平日里的和煦春风。而像极了冬日里的烈风。
她睁开眼翻身跳下树梢,发现小舟也坐直了,同样一双眼紧张地看着酥酥。
两人对视,都察觉到了。
一成不变的晚风庄,风向变了。
这下两个人没有心情晒书了,赶紧将书放回藏书阁。
酥酥收起最后一本书时,听见了木屐敲打地面的咔哒咔哒声。
她不知为何后背一紧。
明明,明明之前也经常见到山主,给他念书,抄书,还一起面对面舞剑过。
按理说她早就该习惯了山主过来才是。可是今天不知为何听到了他的脚步声,酥酥久违地紧张了。
比她更甚的是小舟,这么点工夫不知道埋着头一溜烟跑到哪里去了。
这小孩,最是会趋利避害了。
酥酥抱着书,眼睁睁看着山主慢悠悠从拱门处走来。
他的脸色看起来一如以往。但是酥酥的感觉是只是看起来。
随着山主走近,酥酥抱着书紧张到后背挺直,不敢看他,只低着头凝视自己的脚尖。
“怕我?”
山主靠近,声音低沉地问道。
酥酥想了想,好像是紧张,但是这份紧张里,应该不是怕吧?
“不怕。”酥酥小声说,顿了顿,又补充了句,“就是有些紧张。”
山主得了这么一个答案,似乎轻笑了声。
笑意很浅,随之消失。
酥酥在山主的目视下,抱着书回到藏书阁,将书册放回书架上,一回头,发现山主已经坐在了靠窗的桌案边。
他在凝视着什么。
酥酥透过窗,只能看见庭院中的那棵松树。松树枝头,一只鸟雀都没有。
酥酥觉着她和山主也算是熟了吧。鼓起胆子小声问了句:“山主在烦恼什么?”
山主唔了一声,慢悠悠回过头来。
他盯着酥酥看了片刻,轻笑了声。
“没有烦恼。不过是得知有人可能要走火入魔,我高兴罢了。”
走火入魔。
好危险的词。
酥酥觉着会走火入魔的人都挺痛苦的,就真情实意说了句:“希望那人早日恢复。”
山主闻言,似笑非笑地:“但愿。”
说罢,从窗外飞来一只小鸟,嘴中衔着一封信,落到山主手中。
山主拆开随意看完了,慢条斯理地折起。
酥酥正好看见信封上有个赤字。
她压不住好奇地问:“这是什么?”
“赤极殿的来信。”山主话音刚落,只见眼前的小妖瞬时僵住原地。
他眯着眼打量酥酥。
酥酥指尖蜷了蜷。
赤极殿。
啊,是赤极殿的信吗?
原来山主和赤极殿认识……是认识谁呢?
她不曾听重渊说过。
酥酥有些慌,也不知自己在慌些什么。
“赤极殿,山主和赤极殿……相熟吗?”
山主静静看着她,不答反问:“你和赤极殿很熟?”
酥酥听着山主这么一问,心慢慢沉了下来。
她和赤极殿的关系,大约就是桥归桥,路归路。
沉默片刻,酥酥摇了摇头,抬头笑着对山主说:“不熟。”
山主随手将那信折起扔到空中,下一刻,信化作烟雾消失不见。
“既然不熟就不要问。”
酥酥眼睁睁看着那封信消失,手指紧紧扣着衣袖,半响,低下了头。
“好哦。”
有关赤极殿的,她尽量做到不看不问,不去想。
她要习惯。
偌大的赤极殿,气压低到无人敢说话,大声呼吸。
主殿内,整整齐齐跪着两排人。那些都是重渊查到,他的小狐消失不见前见过的人。
苍白着脸的司南悠,眉头紧锁的梅夫人,一脸苦大仇深的檀休,还有司南悠的侍婢,东殿外巡逻的弟子。
还差了一个。
高坐在宝座的黑衣男人眉心一团戾气,扫过这些人,心中知道,还漏了一个松石。
松石只会在望星坡每隔半个月出现。如今时日不到。就算如此,重渊还是派了人去尘世间松石可能会出没的地方,四处搜寻。
与此同时,还给外界各大宗门传了书信,想办法查一查这些时日可能会出现的一只狐妖。
他不能错过任何一个可能的线索。
男人冷眼扫过殿中所跪的人,还是檀休率先说道:“殿主,属下上一次见到……她,她想去望星坡,在星桥被属下挡了回去。”
“妾大约要更早一些,那时见到酥酥姑娘,她瞧着气色不太好,人有些清减,情绪也低落。妾与酥酥姑娘说了一小会儿的话。”梅夫人温温柔柔说道,“是妾不够细心,该把酥酥姑娘的事报给殿主的。”
清减。
重渊忽然有些不理解这个词。他的小狐想要什么都有,偌大的赤极殿,也就是他会拦着不让去望星坡。
怎么会清减,怎么会情绪低落?
“仔细说说。”
重渊想知道自己的小狐,到底是怎么清减的。
梅夫人犹豫再三,还是轻叹。
“回殿主。犹记得妾初来赤极殿时,第一次见到酥酥姑娘,酥酥姑娘面带笑意,眼神澄澈,爱睡在树上晒太阳,也会来妾的梅园做客,会认真听,认真看,对很多事情都很好奇,也会笑着道别。”
“妾上一次见到酥酥姑娘时,她面无任何笑意,眉眼冷淡,任由妾说什么,似乎都兴趣缺缺。好像对什么都不在意。”
“妾口中的清减,或许不是酥酥姑娘瘦了多少,而是酥酥姑娘的状态,远不如从前。”
重渊随着梅夫人说的那段话,回想起之前的酥酥。
每日里甩着她的大尾巴,从离人河跑到西殿睡觉,来主殿找他。还会邀请他一起在荷叶上去睡觉。
她有时怀里抱着花,有时和抓来的小鱼絮絮叨叨,更多的时候,见到他的一瞬间,会笑弯了眼,用她脸上甜甜的笑涡来迎接他。
“重渊!”
重渊仿佛听见了小狐在喊他。
他环顾四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