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华严宗兴于隋唐,自开宗初祖帝心尊者之后,就渐渐衰微。如今全靠着西夏历代国主供养,才能偏安于兴灵之地,只好算作是一个地方小宗了。
华严三圣的法相之下,西夏华严宗的本代传人、西夏国师鲁布智云手捧着香斗,正持诵《华严经》:“……菩萨现身作国王,于世位中最无等,福德威光胜一切……”
夜半犹然不睡的李乾顺坐在下,合掌静听鲁布智云禅唱,听到“现生贵族升王位,禀性仁慈无毒虐”两句,心有所感,不觉口角隐带笑容,连白天思虑过甚的愁绪也减轻好些。
只是苦了那一众作陪的僧官,一个个拿出之前猛灌了好些茶汤激出来的精神,把木鱼和小磬轻敲,给唱经的国师大人当伴奏。
这一片祥和无比的君臣礼佛图中,鲁布智云却突然将禅唱声音提高了八度,经文也变了个调子:“如是我闻,菩萨能破一切诸魔众、菩萨能破一切业障山、菩萨能破一切诸外道!”
这位西夏国师声如雷震,显然已用上了佛门狮子吼的禅功,然而隆隆禅唱声中,却见着佛殿藻井之上无端生出了一朵碗大白莲。
仔细看去,构成那朵白莲的却是最纯粹也不过的光明,在这朵光莲之中,隐隐有人温声笑道:“华严经虽然是修行菩萨道的无上法门,然而若如贵宗这样偏安于西北小国,哪里算是真正的菩萨行?”
笑语中,白莲已然从藻井上飘落而下,正落在李乾顺的面前。白莲之中,立着一个僧人的虚影,向着这位西夏国主合十问讯:“山僧大医王,拜见大夏国主陛下。”
赵宋宣和三年、北辽建福元年、女真天辅三年,也是西夏元德三年,大理文治十二年。
这也是越南李朝的天符睿武二年,日本鸟羽天皇的保安二年。
只要是对历史有心的人,都会关注两件大事
初秋时节,格鲁吉亚之王大卫四世在迪德格里山脉击溃了塞尔柱突厥的数十万大军,这位被教会尊为“弥赛亚之剑”的十字教圣徒,凭着一己之力改变了西北亚的地缘格局,信奉天方教的塞尔柱突厥不得不放弃了这片地区,专心致志地应对另一条战线上来自西方诸国的十字军战士们。
而在深冬之日,在东亚北部,不管是暮气深沉的北辽、方兴未艾的女真,以及如同成熟过度的水果般散出味道的赵宋,正试图通过一场大战来决定谁是这片大6真正的天命主宰。
和这两场战争比起来,诸如北非的天方教徒建立了一个换汤不换药的新国家、日本平安京又爆了一场佛门宗派互相焚烧寺院的闹剧、越南的李朝在进行一场没什么卵用的“封建制度改革”,都让人难以提起兴趣关注。
至于高丽?这个连自己年号都没有的半万年藩属国,除了那些痛苦于谚文和汉字之间阅读障碍的宇宙史明家,没人关注这个国家生了什么。
而在青藏高原上,就连宋神宗、宋哲宗主导的河湟开边也难以让这片雪域有什么震动。有着赞普血统的头人们还困顿于吐蕃王权灭亡后的混乱局面,除了热心于传法的密教僧,谁也懒得朝这片世界最高的人类活动区域关注一眼。
战云起于北地,宋、辽、女真三股力量的碰撞,注定了是要在世界史上浓墨重书的一件大事,仅仅是在这个冬月,就有很多人披衣挑灯而起,度过一个又一个不眠之夜。
西夏兴庆府的王宫之内,大高白国的第四代主人李乾顺便是这些失眠患者里症状特别严重的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