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此刻,小楼正东的檐头,一盏盏素纱宫灯猛然亮起!
素纱之上,一道如剑符令乍然透出红芒,红芒落处正照在了青錞剑上。陈丽卿剑势一转,正落在了另一名白莲天女腰间,顿时红芒透过剑光,竟是转眼就将那名天女活活腰斩!
大蓬鲜血随着剑锋溅了陈丽卿满脸,却听见这丫头高叫一声:“痛快!”连脸上血迹都顾不得擦,只是舞动青錞剑,再度向前杀去!
许玄龄只能叫一声:“陈小娘子,你运剑时,剑锋收回,要记得侧一侧头,不然眼睛被血水迷了,却无法再厮杀!”
对此,陈丽卿只是应了一声:“先生,我受教啦!”
不说一旁的陈丽卿,许玄龄一摇蕉叶扇,正对上了半空中一头比骡子还高一头的长毛山羊。
那山羊的一双尖角扭曲如火焰,羊背上坐着一个干瘦披发的红皮肤怪人,这怪人的口中咬着一只人头,点点血祭就从人头的伤口滴落下来,每一滴血液沾着地面,就变成了一蓬火焰。
许玄龄面上丝毫不惧,将阆风玄云扇朝前一指:“魔障,速速离开此地,前路不通!”
……
………
小楼之外,帝释、火天,两重密教护法神魔法相,连同所部眷属,厮杀而来。
此时在小楼之内,却是别有一番异样景色。
司马铃握着早已朽烂得不成形状的金剑,缓缓朝外抽出。
而她每拔出一分,都引动李师师眉头紧蹙,发出破碎的低吟声。
怀抱着李师师,甘晚棠早已将青竹杖插入地板中,原本修整得极为光洁素雅的竹杖,此刻却隐隐显露出竹林幽幽,翠篁深深的景象。
就在片片竹叶摇曳间,隐隐有如凤清鸣响起,而片片竹叶间,似有滴滴清露垂枝而下,不偏不倚地低落在李师师胸口创伤之处,带起一股清意,缓缓修补着肌肤破损之处。
而在司马铃手中,早已锈蚀不堪的金剑上,却反反复复地浮现出诸般狞恶景象。
一时间,是罗刹鬼物,畅游于血海之内。
一时间,是外道妖人,舞蹈于墓冢之间。
一时间,又是喉系如针、腹鼓如瓶的饿鬼,一时间,又是刀山剑树、铁磨针床,地狱鬼卒凶暴无匹。
种种景象,带起深沉的恶意,想要沿着伤口侵入李师师的身体。同时,这些恶咒显化的三恶道形象,又不断地抽取着李师师的生机元气。
如果不是甘晚棠不断地以甘露瑞应符法,演化翠篁清露,反复滋养李师师形神,只怕美人香消玉殒,已在眼前。
但就算如此,李师师的脸色,还是以目光可见的速度变得苍白起来。
小楼之外,风刃、火球、白莲、剑光,恶狠狠地绞杀在了一处。
小楼檐角,一盏盏素纱宫灯,透出一道道如剑符令,红芒过处,妖氛不存。
如此险恶的环境下,甘晚棠手结指诀,向着青竹杖一指,顿时杖头玉环猛然摇动,玉环与竹杖撞击间,不知多少片青竹叶飘飞而下。
每一片青竹叶上,都托着一粒琉璃珠般的清露。
甘晚棠抬手取过一片竹叶,将叶上清露滴入李师师口中,目光望向司马铃:“她快撑不住了,剑还要多久才能拔出?”
“越拔对抗的力量越大,还起码要十五分钟!”
听着司马铃的回答,甘晚棠微微叹了一口气,对半妖少女一眨眼:“那我下面做的事情,是女孩子间的秘密,可不要告诉你叔叔。”
转眼间,又到了入夜时分。燃?文?????.r?a?n??e?n`
两辆青布小车,悄无声息地停在了李师师行院的后门处。
李姥姥小心翼翼地开了门,却见面前立着一个苍髯大耳的道人,手中摇着一柄蕉叶扇,李姥姥忙笑着点头道:“洞微先生来得正好,可是找到法子了?”
许玄龄略略一点头:“贫道已经奏明官家,救治李女史宜早不宜迟,今夜诸事准备完全,又不犯恶曜,不冲煞神,最是合宜不过。”
说罢,许玄龄将身微微一躬,以扇前引道:“前辈,我们到了地方了。”
随着他的话,另一辆小车中,走下一位青衣竹杖的女冠,虽然可称得上美人,但是浑身一股凛然之气,却让李姥姥没得浑身生寒。
随着那女冠下来的,还有个道装少女,手里提着一口阔刃长剑,看着也算是眉目如画,可是那柳眉桃腮之间,全然是一股煞气流动,比起那女冠似乎更不好相处。
许玄龄引着这两位道装女子直走到小楼下面,向着甘晚棠一躬身道:“前辈,李女史的性命,便全托付于您。我便依着吾师法旨守在楼下,替前辈护法。”
甘晚棠略略向着许玄龄一点头:“那便有劳师侄了。”
说话间,也不见她怎样行动,身形一转,就穿过小楼墙壁,进入到楼中。
李姥姥见着这般行迹,方才要叫出声来,却被许玄龄一把按住:“李姥姥不要声张,还望你约束行院各色人等,守在房中,万万不可出来。否则,出了什么事,贫道也难遮护你们!”
李姥姥忙应了一声道:“先生只管施为,俺们都省得,绝不出来惹厌。”
说着她自己急匆匆地就朝着楼旁一重小院里一钻,关门、上锁,做得利落无比。
自己守定了东南巽位,许玄龄向着陈丽卿说道:“陈小娘子,俺守定了巽位,你拿着青錞剑,便助俺将东方震位把定,若有什么奇异之物从东方而来,小娘子只管运剑斩去,便不会错!”
陈丽卿点了点头,一手按在剑柄上,道了一声:“俺晓得!”
而此刻,一只团子猫儿,早已从封住李师师的冰柱旁钻了出来,一抖身上毛皮,烟雾腾期间,显露出了白衣绯袴的少女身形,朝着走上楼来的甘晚棠巧目倩兮地一笑:“甘姐姐,好久不见了!”
……
………
太子巷崔府。
崔名府此刻正在堂中转着圈,远远望去就像是一头拉着磨的驴子。
地上,好几件汝窑供御的杯盏,都变成了一地碎瓷片,崔府中的家人仆役,也不敢凑到崔名府跟前去找不痛快,一个个都离着他老远。
又在堂中转了一圈,崔名府却望向堂外,正见着崔府管事缩在台阶上,扭扭捏捏地不肯近前。
崔名府也顾不上别的了,只是快步走上来,一把抓住了管事的领子,大喝道:“刘先生何在?”
管事被他摇晃了几下,只觉得眼前金星乱冒,还是勉强应道:“刘先生这几日都不在道院,俺们到他平日喜欢流连之处寻觅半晌,也不曾找见!”
不出管事所料地,崔名府顿时喷了他一脸的唾沫星子:“要你们这等夯货何用?还不再去找!”
一面痛骂出声,崔名府手一抖,就把管事推了出去:“还不快点!”
便在此刻,有似乎流水般的声音从堂下潺潺响起,随即,一道黑影在崔名府的脚下流淌而过,最后化作了道冠大袍的刘康孙,就这么立在了崔名府身后:“崔国舅,你寻贫道这般急切,倒为的何事?”
崔名府这时候也是急红了眼了,根本没有留意到四周的气氛,只是望向刘康孙,叫道:“你可知道,那李师师不知从哪里结识了一个有法力的道人,叫什么许玄龄的,来替她解咒?俺只问你,你下的咒到底可靠不可靠?莫不要被那许道士破了去!”
对着崔名府那张隐隐带着惧意的脸,刘康孙笑了一笑,用手中玉尺拍了拍崔名府的肩头:“崔国舅,你怕什么呢?虽然李师师至今还不曾死,官家又寻到高人,以秘法替她续了这几日的命。但是只要对面那人起了解咒的心思,那李女史就有九条命,也是难逃死关了。”
说到这里,刘康孙突然一咧嘴,露出了鲜红的舌头与洁白到散出寒光的牙齿:“崔国舅还在怕?也罢,那贫道就与你再设一坛,为国舅你安安心吧。”
说到这里,崔名府才略略放下点心,将面前这道人一把拉住,朝着后花园里拖:“上次设的坛,我用布幔遮住,园子大门也给锁住,并没有人知晓,咱们便还到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