闹出这种狗血又无智的场面,便是魏野,也对苗人凤在武学之道外的智商情商完全不抱希望,只得摇了摇头,对程灵素道:“程姑娘,这一回又得麻烦你施展岐黄妙手,替苗大侠治一治伤了。不过,比起外伤来,还请你先检查一下,苗大侠他方才用那柄单刀自刎,上面那十几年前喂过的毒药还在不在?”
说到这里,魏野最后几个字差不多都是一个字一个字地蹦出来一般,程灵素虽然不知魏野为何这样说,还是依言快步走上前去,道一声:“苗大侠,小女子得罪了。”随即一指点了苗人凤睡穴。
苗人凤昏厥过去,程灵素小心地将那几块嵌在肉里的断刀取出,只看了一眼,却是眼神微变,随即向着魏野一点头,随即从袖中摸出一个小瓷瓶,倾出里面药粉洒在苗人凤颈间创口上,又替苗人凤包扎完毕,方才走回来,向着魏野点头道:“魏大哥真是料事如神,那刀上余毒未净,只是毒性经过这些年日照风吹的流失,比起原本弱了几分,不然的话,便是小妹也来不及施救啦。”
魏野笑着点了点头道:“辛苦灵妹子了,只是锈刀上除了原本喂过的毒药,尚有锈迹自带的铁毒,稍后魏某少不得再替胡大侠配些药丹。”
然而他心里却是默默地翻了个白眼,感慨道:“没准锈刀划伤之后最容易感染的破伤风病毒,也在这样不知世事的武痴身上存活不下来。”
想到这里,仙术士又对程灵素说道:“灵妹子,这单刀上喂的毒过了十几年,尚且余毒未净。若是寻常草木、蛇虫之毒,便是萃取出来,露天久放,也极易失了毒性。原先被人喂在这柄单刀上的毒药,必然是由精于毒术的高人炼制过了,所以才能保持十多年不变,请问贵门中可有这样善于炼制毒物的高手?”
程灵素点头道:“魏大哥真是见识广博,便对毒术也颇有心得,小妹子真是服啦。确实如魏大哥所说,寻常毒物便是做成毒药,不论是鹤顶红、孔雀胆还是断肠草、墨蛛汁,时日一久,都会变质坏败、失了毒性。先师他老人家生前,倒是知道如何炼毒,使之毒性不至于变质。但是他老人家说,这等炼毒法门对人有害无益,不但不许我学,便是我三个师哥师姐也没有蒙他传授。就是他老人家自己,也从不用这等阴损法门。”
魏野点了点头道:“无嗔禅师是佛门中人,所以自然不肯滥用毒物。不过魏某听说,令师还有一个师弟,名唤‘毒手神枭’石万嗔,毒术与令师堪称伯仲,此人却不知会不会这种炼毒法门?”
程灵素讶异道:“魏大哥莫非与本门原有交情,怎么知道我石师叔的名号?只是我这位师叔多年前就因为滥用毒物害人,犯了本门戒律,被太师父逐出师门,我却从未见过他。不过先师他老人家曾经说过,石师叔醉心毒术,只喜下毒害人,将来必然落到自食其果的下场,叫我们不要像他一般行差踏错。不过据魏大哥这么一说,那单刀上所喂的乃是番木鳖与藏地彩雪蛛混炼而成,这两种皆是天下有数的奇毒,却有相生相克之用,寻常解毒之法对其全不管用,我那三个师兄师姐断无这样手段,照魏大哥说,那定是我那石师叔的手笔了。”
他二人正在这里对答,胡斐却是猛然醒悟过来,转身便冲了出去。
魏野见着胡斐奔出,方才叫了一声道:“灵妹子,我那兄弟怕是要去找田归农与石万嗔寻个公道,然而他一人势单力孤,哪里是他们的对手?还请你赶快追上他,劝他从长计议才是!”
程灵素是何等冰雪聪明的人物?听着魏野这般说,又见着胡斐听到苗人凤说起辽东大侠胡一刀夫妻身死之事,心中早有猜想。旁边魏野打个手势,便有道海宗源弟子牵了一匹快马过来,程灵素忙道了一声谢,翻身上马,朝着胡斐奔去的地方追下去。
只有魏野负着手,老神在在地望着程灵素的背影说道:“怎么样,这算不算叫女追男,隔层纱?”
可惜这个时候,众人多半被这一场变故弄得心神不宁,没人欣赏他的冷笑话。
不得不说劉鹤真和钟家三兄弟都是相当合格的捧哏,苗人凤摇头道:“论武学天分,苗人凤及不上胡大侠的万一,当年我们两人比武之时,胡大侠将苗家剑法越使越精,就如同演练多年一般,苗人凤学来的胡家刀,却没有体悟得其中的神髓。[求书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燃文≌?∈?.ranen≡”
说话间,苗人凤站起身来,向内室取出一把锈迹斑斑的单刀,仰头长啸一声,跃出吊脚楼外,刀光舞动间,一招一式气度谨严,然而掌心劲力含而不吐,刀势引而不。
看上去似乎刀路极缓,然而魏野却是看得清楚,那刀锋游走之间,每一式的气机连贯如珠,始终保持在即将爆的那个点上。倘若有人此刻陷入苗人凤的刀路之中,却等于是在漂浮着硫磺炭粉的空间里扳动打火机,顿时就要招致刀式全力反击,瞬间毙命!
胡斐没有魏野这样善察气机流动的本事,只是仔细望着苗人凤的动作,心中将家传刀谱上的“怀中抱月”、“闭门铁扇”、“云龙三现”、“鸳鸯连环”诸般绝妙招式对照起来,却现苗人凤刀势颇为收敛,行招度也比自己平常沉缓许多。
一套胡家刀法,苗人凤一直使到“沙鸥掠波”这一式上,胡斐自幼勤练胡家刀法,心知这一招先走下路,后取上路,谁知道苗人凤却将单刀一抖,先取上路,而后转为下路。
胡斐此刻一心一意都沉浸在刀法之中,见着苗人凤这一路变招,顿时叫出声来:“不对!”
便在他叫出声的同时,却见苗人凤单刀一翻,却是直撩而上,仍取上路。
一路胡家刀法,苗人凤使到这里便嘎然而止,回过脸来面对着胡斐道:“小兄弟,你也能看出这里不对了?当年我与胡大侠比武,使到这一招时,故意先走上路,后走下路。胡大侠对胡家刀法自然是烂熟于心,他见着我先走上路,后走下路,顿时就说了声:‘不对!’我却趁机将下手刀变成上手刀,顿时划伤了胡大侠的左臂。只是这两下上手刀,乱了胡家刀法的谨严路数,顿时露出了我腰间空档,正让胡大侠飞起一腿,踢中了我腰间的京门穴。”
魏野点头道:“这样说来,苗大侠与胡大侠两位却是不分胜负,打了一个平手。”
苗人凤摇头道:“魏掌门这便说错了,我急中生智,使了这一式怪招,只能伤了胡大侠一臂,然而腰间破绽一出,京门穴被击中,便只能倒地不起。若真的是生死之战,下一招来时,苗人凤便是十死无生,这怎么能算作与胡大侠不分胜负?”
说到这里,苗人凤垂道:“然而谁也料想不到,胡大侠左臂被我划伤,转眼间就双膝软,跪倒在地。我见他脸色变紫,手臂又肿得粗了一倍,伤口中流出的都是黑血,我那时方才知道这柄单刀上被人喂了极厉害霸道的奇毒。我那时欲救胡大侠而不能,可惜胡大侠一代英雄,却被苗人凤害死。胡夫人当时见着胡大侠身死,便对我说道;‘苗大侠,这柄刀是向你朋友借的。咱家大哥固然不知刀上有毒,谅你也不知情,否则这等下流兵刃,你两人怎能用他?这是命该如此,怪不得谁。我本答应咱家大哥,要亲手把孩子养大,但这五天之中,亲见苗大侠肝胆照人,义重如山,你既答允照顾孩子,我就偷一下懒,不挨这二十年的苦楚了。’说罢,她便拿起我手中这柄单刀,横刀自刎而去了。”
胡斐听到此处,只觉得天旋地转,平阿四对当初胡一刀、苗人凤比武之事说得语焉不详,魏野虽然也细细与他谈起了这一桩江湖公案的疑点,然而毕竟只是推理揣测。此刻听着苗人凤亲口承认,胡一刀是因他而死,便是母亲自刎,也是因他而起,顿时手足冰凉,浑身颤,不知该说什么好。
魏野看着他这个样子,立刻伸出左掌,猛地按上了他的后心,一股纯正无比的道门真气沿着脊椎直贯而入。
借着道门真气守护灵台、安抚心神之用,胡斐勉强靠着魏野立住,心知是自己这位义兄及时出手,一时间只是心头杂乱无端。
一旁程灵素见着胡斐面色激变,不知该如何是好,只得紧紧立在胡斐身边。
魏野这时候一手按着胡斐后心,一面继续道:“当年胡夫人托付苗大侠照顾他们夫妻的唯一骨血,却不知道这位胡家后人如今可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