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野笑而不语,却是将目光看向了左慈,轻声说道:“师兄明鉴,驾玉龙、乘青鸾,还是什么玄鹤白鹿拉的云车,咱们条件不足,暂时置办不到。然而驷马高车,师弟勉强还能置办起来,跟不跟师弟回番和城做客,就由师兄你自己定主意了。”
虽然话得如此漂亮,魏野眼中却是一股子阴谋得逞的味道就算是喜好山中隐修的仙道中人,性情并非都和传说中那位宁可孤守山中岁月、不肯飞升上界的白石先生一样,一味地清冷着、不食人间烟火着。
而乌角先生左元放?在没有他魏野的那个时空,挂着一张嘲讽脸,从许昌一路拉嘲讽拉到荆州,一手遁变隐沦之术玩得诸侯们着急上火的那位跛足独眼道人是哪一个?
登高望世之时,还有一副滚热肝肠的人物,说得就是他了。
听着魏野开口挽留,左慈轻轻一笑,却是转过头来一指对面那恍如开始狂欢般的羌军大营:“那妖神虽然被逼得显出了地真身才破去了你我这一式雷火合招,但那真身身上还带着几分虚幻味道,并非是全力以赴。以道友之能,又何必太过戒惧。”
左慈这般说,魏野却是摇了摇头,依旧带着不输给左慈的嘲讽表情:“若我想拍拍屁股一走了之,不要说贺兰公,就是贺兰公的祖宗,也只配在我屁股后面吃灰的份。然而我若走了,这凉州万千生灵是何下场?是那些不知是生是死,彻底变成一堆活动着的腐肉的尸怪,还是变成这些叛军祭神大典上的人牲?倘若这故事的结局是这么个画面,我就是日后搬来援军,把从贺兰公算起,一直到最后一个还会喘气的羌人,全部用大木桩子穿了,让他们如向日葵般地在烈日下绽放,又有什么意义。师兄你这个主意太差,换一个来听听。”
听着魏野这么不拘荤素的说辞,左慈轻轻摸了摸胡子,摇了摇头,叹息道:“道友你便总是这个泼赖性子。你拿这一城军民性命来压小生,小生还真能走了不成?”
回答他的是转身上车的魏野一声低笑:“师兄不要忘了,小弟不仅是个道士,还假假算是个官场中人。这种唱起来能把听的人逼到死角里的高调,正是我辈的职业特长。”
番和城前,仙术士依旧负手而立,但是趴在他肩上的司马铃,已经知趣地将自己的半个身子缩到了魏野道服的护肩之后。(好看的棉花糖¢£燃¢£文¢£小¢£说,
贺兰公显露真身也好,冰霜之海扑灭雷火合招也罢,再煊赫的气势,再惊人的景象,此刻也再难以撼动魏野的心神。从转职成为了星界冒险者之初,属于不得志的失业民俗学者的那点软弱和动摇,如今都已经被磨洗得一干二净。
身后,早有亲卫引着吴解为的一班官绅,战战兢兢地走了上来。
今日午后,他们这位说像是文官还不如说像是道士多一些的持节大臣,就这么传令满城官绅,自城中列队来迎援军。
然而所谓的援军,却不过是这个跛了一只脚、脸上有青印、看上去半瞎不瞎还弱不经风的疯癫老头子。
要不是魏野麾下精锐犹在,武力威慑大过一切,大家谁愿意冒着被叛军攻击的风险出城?当场就能给他个没脸,先自己跑回家要紧!
然而小丘之上,一场简直有作死倾向的露天接风小宴,最后却演变成了这么一场出他们最放肆想象的仙神之争!
震撼、敬畏、惶恐、惊吓……种种情绪混杂之下,自农都尉以下,不管是冠带俨然的汉官,还是世代守户的豪族,这一次受的冲击都不算小了。[]很多人都深觉自己的常识,都在这一场不属人间的斗法之中,被击碎成粉,甚至惶惶中有了种天塌地陷的感觉。
这些七情上脸的人物,还只是隐隐有了这么个感觉,一早就丢下脸皮卖身投靠的农都尉吴解,这感触显然要更深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