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棺材晃动,倒是骇了那山贼头目一跳。等听着棺中传出人声,却是胆气顿壮,当下舍了少女就抡刀朝着杉木棺材劈去:
“什么鸟毛贼厮,躲在棺材里面装神弄鬼”
环首刀下劈之势未竭,却听得棺中清喝一声,一道赤光如电窜出,只在这山贼头目项下一绕,就划断了他的喉管
然而直到这贼头儿双目圆睁,倒地之时,也不见得他喉管伤处流出一滴血来
这场面翻转太快,让一伙山贼都是瞠目结舌。直到那道赤光欺近,有个胆子大又反应敏捷的山贼,举刀来砍,却不料面前赤光一闪,热浪直燎人脖颈,咽喉处微微有些痛麻之感。赤光敛去,他这才发觉自己似乎飞了起来,离地越来越远,眼角余光瞟去,却看见一具没头的躯干正慢慢地软倒于地,脖腔子被火燎过一般,没淌出一滴血
人头落地之时,这股异常杀戮景象,才惊慑了整支山贼队伍。惨呼之声,顿时响彻云霄。赤光之下幸存之人,已经没有了别的想法,只有一股人类对未知事物本能的恐惧之心。除了要赶快逃离这古怪驴车,来历奇异的少女和那棺中鬼怪之外,什么念头都抛到了九天之外
惨嚎之声,应者山陵鼓荡成一阵阵回音,更是增加了一股不吉意味。偏偏这回溪阪上地势实在太过险要,两丈许的山道,哪容得下他们四散而跑当下就有几个吓昏了头的山贼,跑得受不住劲,直接跌落了山崖,那临死悲呼,回荡上来,更给这幅群贼溃散场面,配上了死亡的背景音乐。
少女单手搭着凉棚,看着面前四散奔逃的山贼,也忍不住要发出怜悯的叹息:“阿叔,你最近修炼的法诀,是越来越凶残了。”
棺材中人对这样的赞美,毫无接受的意思,攀着棺材盖坐了起来,望着他一手造成的这样场面,也是叹息出声:“好吧,都是你阿叔我的错。本来只是想卸几支胳膊聊作威慑的最近也不知我怎么了,心中戾气横生哪”
对于自家阿叔的解释,少女全作不知,偏过头来,将话题引到了自己更关心的问题上:“封岳店长帮我们收到的各种原材料和装备的估价完成了吗咱家的总资产现在有多少”
棺材中的男人翻了个白眼,才回答道:“账面资产倒是不少,整个算起来有二十几万的样子。但是扣除掉那些冲账的道书、法器、丹药和天材地宝,只论现金,咱们俩加起来也才十多万出头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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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汉光和五年的初夏,来得比光和四年还要晚一些。[天火大道]
自伊阙向西,一路上所见,返青的麦地越来越少,本来就稀少的水陂稻田更是干脆不见了踪影。有些水浇不透的旱地,干脆只见得稀稀疏疏的青麦,就像罹患了脂溢性脱发的老家伙头上的发茬。
眼见得,又是一个不利农事的年景。
自幽、燕、青、冀之地而来的太平道门人,偶尔也出现在田头垄间,操着不甚流利的当地土话,向村人谈着这些年来,夏天里的大疫,冬天里的苦寒。偶尔赶到有人运气好,还能得一碗据说能治百病,掺了墨汁土灰的符水去喝。
对于这些渐渐有散布天下十二州之势的黄巾教徒,地方上嗅觉灵敏的守臣,不是没有做过安排。收束流民安置者有之,驱逐教徒严加编管者有之,甚至有别出心裁者,寻了一些只知“佛是西方大圣”的文盲,打着“以浮屠制黄老”的想法,玩弄驱虎吞狼的手段。
然而这些地方守臣的努力,随着春日里洛阳城中一朝惊变,而悉数付诸流水。十常侍谋逆弑君,为西园禁军及洛阳署官吏察觉,尽诛十常侍不说,一些因为阿附十常侍而臭名昭著的公卿中人,也一道下狱论诛。而京中传出诏令,尽废党锢狱,召名士还朝,更是让许多士人欢欣鼓舞。
在这众正还朝的狂喜之中,有心趋入中枢者都在卯足了劲四下串联,地方细务谁还耐得关注
于是劝课农桑这样的事情,全数交托给署衙中的吏员去办,至于事情办成如何的成色,大人先生们就不问了。只要不闹出大乱,就算完纳了皇差
从京畿到三辅地方,还算膏腴之地,路上还算平静。然而自弘农郡再向西,就渐渐显出一股地方不靖的味道来。行人旅客,纷纷结伴而行,就算是大队商旅,也不得不额外支出一笔开销,请那些游侠儿挎弓挟剑,以为护卫。
驿道大路上,尚且如此,更不必说处处险要、除了商旅就人烟罕至的崤山古道了。
崤山古道四百余里,处处险山巉岩,峣角崎岖,原本是兵家必争之道。然而山中几处仓储兵营,托近年来吏治大坏之福,不是废弃就是空留着兵额让有司吃空饷。除了山道两端还留下一两处兵栈充门面外,都成了书简上的数字。
于是啸聚山林的山贼,鸠占鹊巢,依托兵营旧址,打劫商旅之事时有发生。地方守臣进山剿匪也都是虚应故事,甚至借剿匪名目添捐助饷,盘剥起来比道上兄弟还更狠一些。逼得往来商旅,不是凑足二百人往上的大队伍,不敢轻易进山。
然而自古以来,狂妄、作死、傻大胆,就是凡人难以抹去的糟糕脾性。不肯和商队搭伙,或者说找不到商队搭伙的人,也有些抱着“万一遇不上山贼”的侥幸心理,独自在山道上乱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