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叩阙,沥血,雷霆(七)

魏野仙踪 盗泉子 3062 字 11个月前

等就等着这一刻的仙术士,左手剑诀一引,“太微安镇”四字符篆随着剑诀虚划而显,而同他十指相扣的甘晚棠同样将右手剑诀一煞,“变化无极”四字符篆应手而现。小胡子的仙术士与太平道女祭酒两人剑诀一交,两道符篆相连如环,随即散为一环无形波动,直透入开阳门的城楼!

这无形施法过程,要不是也修持过什么方术法诀,懂得望气之术、观望灵光之辈,就绝看不出什么异样。就在这道无形法力灵波贯入城楼之刻,那一伙张着牛角弓的门军正在找自家要射的目标呢——

这些门军个比个的精猾,虽然自己顶头该管上司发话了要放箭,然而放箭之后真要射着什么精贵人物……安司马背后有大靠山,怎么着都不会牵连进去,到头来,还不是拿自己这样小人物顶缸!拣选了些没靠山没门路的穷鬼,射死了也就只能怪他们命不好罢!

然而就是这迟疑之间,却有巨大的震动从门军门脚下传过来,城楼的石砌地面跳动着,所有人都在这样突如其来的震动中站立不住!运气好些的,丢下了手里的牛角弓,就这么坐倒在地,运气不好的,就这么一翻身掉下了城楼!

安陵这位城门司马也不例外,就算他在洛阳城众多作风保守的官僚中有着难得勇气与杀心,但是这点个人品质,也根本无法抵抗自然的法则,他和他的胡凳一起,就在这异常的震动中,直挺挺地摔下了城楼去!

应该说他运气还不算坏,城楼到地面不过两丈多高,对他这样身体也是特别打熬锻炼过的角色而言,这还不算是一个致命的高度。然而就算如此,安司马还是给摔了个五痨七伤,像是条离了水的鱼一样挣扎着。

然而周围的人全然没有理会这个丢脸地从城楼落到地上的城门司马,全都一脸惊奇地盯着开阳门。安陵从眼角余光看去,也是像被符咒魇着了一般,没有说出一句话来。

原本还是轻易隔绝了洛阳城内外的开阳门,此刻却像是加热炒熟后爆开的盐水豆子一样,整个城门都是大片大片的裂纹,这些裂纹还在不断延展,砖石和土末子如雨下落,转眼间,整座开阳门就坍塌彻底,再也看不出原本洛阳雄城的风范来!

带着太学生们走到近前的张津,看着这转眼间就完蛋大吉的城门,嘴里喃喃自语好几天,翻来覆去,就只有“天意”两个字。

待得自己那个参与最热切的学生李垣近前来动问,这位也一直参与其事的五经博士才醒悟过来,一旋身,向着众人大喊出声:“诸生,诸生,这便是天意,天意!大家尽管去叩阙,这汉家天下振作,还是靠着我辈!便是上天,也是看顾着我们的!!!!!!!!!”

欢迎你!

大凡聚众鼓噪生事,厕身其间的人起初未尝不是抱着一分法不责众的侥幸念头,等到其中人物都被狂热气氛感染,这点忧心也就抛到九霄云外,行事分外无忌起来。

而就在这开阳门下,虽然聚集的人确实不少,在有心人的操弄下,人心也确实够热切,然而那仅存的一点理性还没有完全被烧坏。在这个关头,如果真遇到了什么强势人物的强力镇压,那么什么热血丹心,也都冷了,人群也就涣散成了个人,对固有体制的冲击力更不用再做考虑。

不大巧的是,站在城楼上的那位城门司马,恰正好是个背后有靠山,自家性格又操切强蛮的非典型式官员。作为张让的外甥,安司马甚至都不是走正途察举路线出仕的,那点道上兄弟好勇斗狠的心性尚未消磨干净。

不得不说,要是那等沉沦宦海一步一步巴结到这个地位上的老练官僚,那些和稀泥的手段、明哲保身的用心,这时候早就使出来了,不管前路如何,当下总能把自己摘了出去。终究安司马这位幸进型官员靠山实在太硬,在这个关键时候就显得与他那些同僚格格不入。

但在这个特殊万分的节骨眼上,偏就是这种没有太多官场阅历的幸进之徒,抓住了弭平这场变乱的关键。

要真让他放箭射死几个领头人物,就算下面人群还未能吓住,反倒演变成更无序的暴乱,那倒也无妨,这时节不怕洛阳城不乱!但是叩阙什么的,在这样乱象里也就不要指望了。至于把洛阳城里方方面面的角色,大大小小的势力都牵扯进来,更是别想。

就这点上说来,操持这场风潮的人,也容不得这位安司马作此挡车螳螂了。

浑然不知自己已经深陷危境,安陵在城楼上挥剑高喝:“尔等听仔细了,都下不是没有王法的地方,现放着大汉律令在!你等冲撞城门,结伙生事,仔细追究起来,也少不得一个大逆之罪!要是还不散去,一概就地射杀勿论!”

就开阳门上这点人手,几十张牛角弓,要放在军阵之间,单守一个小军寨都大成问题。但是城下这些聚集起来的,不是青衫士子,就是洛阳城中闲汉。不论是太学生还是洛阳闲汉,都更讲究个“君子动口不动手”,唱一唱高调,议一议朝局,酒肆客舍间背后骂一骂那些高高在上的尊贵大人物,都没啥问题。真要叫人顶着枪林箭雨去冲杀,那就未免太勉强人了些。

别的不论,当年太傅陈蕃登高一呼,号召都下士人齐心诛除阉党,结果只有自家门客弟子响应这位倔老夫子去拼个死活,就知道洛阳城里这“语言巨人,行动矮子”的风气了。

只不过安陵一人高呼,开阳门内外原本群情汹涌的气势,顿时就是一挫。那些调子喊得最高的太学生就先是一顿,立住了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