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到初秋,叶茜在金陵小住了整整月余之后,收拾了行当,准备返程。
宋父宋母自是百般不舍,但被兄长与嫂嫂劝了后,才无奈准肯放行。
他们答应的如此容易,只因两日前,武阳侯亲自派了下人来,送上了一纸和离书。
武阳侯这般突然的举动,让宋家人一时摸不准头绪,本打算今后与侯府苦战一场,但如今他却那么轻易的同意放手。
所有诸多顾虑,但和离书总不是假的,上面有着他侯府的章印,武阳侯再怎么样为人也算正派,不会有戏言。
宋家父母年纪越长,初秋后身子就觉得不怎么爽利,他们短时间里,再不能长途跋涉了,于是此次返回京城,陪着叶茜前去的是兄长与嫂嫂二人。
不过武阳侯在和离书中措辞强硬,没有任何回旋之地,也不知他是受了什么刺激,明明之前还与妻子伉俪情深,这时又非要和离不可。
外人不知其中缘由,可身为罪魁祸首的宋茜明白,是她送去的两封信起了效用。
临近京城,宋家马车直奔侯府。
再见到武阳侯的时候,他虽仍然身躯高大,气势威严,但乌黑发间却掺杂了几根银丝,神情也有几分落寞。
叶茜时时扮演着贤妻的角色,她受到和离书后的反应该是越哀伤,越疑惑才好。
她走下马车,向武阳侯盈盈一拜,身姿柔软袅娜如河畔垂柳,抬眸间一双明眸含着水光荡漾。
她轻咬下唇,一道微红的齿痕清晰可见,她生生克制着自己,不让泪珠儿再落下。
“侯爷,你为何与玉然和离?”
武阳侯不知该如何形容自己心中感受,一边心凉的透彻,另一边却烫的滚热。
哪怕是已经下定了主意,可在看到妻子暗自垂泪,难掩哀愁的样子时,他内心所有的建设顿时轰然崩塌。
他从来没有像是现在这样,懊恼又责备自己,为什么又要惹她伤心,为什么要让她难受?
但他始终对自己说,他是为了妻子好,他护不了她,也给不了她幸福,他现在只是空有侯爷的爵位,权利经被架空,他从前也有过许多仇人,他们要是对自己落井下石,那他冒死都会一拼,可他的妻子呢?她这般绝色,怎么可以跟着他一起颠沛流离受苦受难!
她自生来就该享有这世间最好的东西,金银为衣,珍馐为食,如果让她因为自己的私欲与不舍,而陪同他一起落入尘埃,他到死也不会原谅自己!
对于妻子的质问,他终于还是咬咬牙,干巴巴地说道:“玉然,我已秉明圣上,不日将带上家眷一众,一起北上要塞驻守,作为统军,今生再不入京。”
“在侯爷眼中,难道玉然不能与侯爷同甘共苦?便是北上,也不愿让玉然陪伴左右?”
“塞外何等艰苦,你又何能知晓!黄沙遍地,枯林走石,还有沙匪出没,反正本侯心意已定,不容你多言!”
他第一次对妻子说了如此重话,心疼至极,但他知道如果不用强言劝走,那便是藕断丝连,还不如快刀斩乱麻,长痛不如短痛。
只要妻子对他心灰意冷,他才好放心远去塞外,自此孤苦一生也好。
叶茜抹着眼泪,双眼都微微发红,她哽咽地试图挽留,可奈何武阳侯如郎心似铁,扭头不去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