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疏影返身上了马车,轻轻放下车帘,道:“越是这样,就越是要小心了。我们只当不知,依旧按照原路返回印溪小筑。”
“是。”邵飏回应之后,执鞭驱着马车缓缓向前行进。
眼看已经出了梅林,即将进入印溪小筑范围之内,四周还是如往常一般安闲幽静。岳如筝望了一眼邵飏,神态自若地下马向大门走去,但她才刚一踏上那道石阶,便觉忽有一股寒意自脚下钻来。岳如筝本就有所防备,当下飞身后掠,双足落地之时,那石阶上竟已泛出一层薄如蝉翼的白霜。与此同时,执驾马车的邵飏亦觉四周忽起阴寒之气,他迅速抽剑在手,紧紧护着马车。
那阴寒之气越积越重,本来暖意融融的春阳似乎也被覆上了阴霾,渐渐隐退于云层之后。岳如筝后退至马车边,注视着那道石阶,此时那层白霜渐渐变厚变高,蓦地一声竹哨乍起,本来附着于石阶上的白霜竟簌簌而动,直扑向江疏影所乘的马车。
岳如筝与邵飏身形交错,长剑疾舞,自半空中横扫向扑面而来的白霜。岂料才一触及,便觉刺骨寒意自剑尖直贯而上,瞬间侵入手腕。邵飏忍痛挥掌,奋力将马车推向后方。那被双剑扫中的白霜碎成粉末,纷纷扬扬在风中飘舞,岳如筝以袖掩面,疾速倒退间,忽觉身后劲风袭来,当下回手一剑,震出数道剑光,罩向那偷袭之人头脸。只见他脸色焦黄,长相阴厉,正是已见过两次的极乐谷护法苏沐承。
苏沐承一见偷袭不成,忽而手掌一翻,扣向岳如筝肩头,足下横扫,意欲将她退路拦截。岳如筝飞身而起,避开他的腿脚,孤芳剑疾舞生风,点点漾出星痕,尽笼着他的手腕,让他无法迫近自己。苏沐承右手往背后一收,再伸出之时已手持一柄弯刀,猛地朝她当头斩下。另一边的邵飏本是护着马车,见状飞掠而至,长剑一挑苏沐承的弯刀,生生将他攻势阻断。
但正在此时,大蜀山上忽又响起一阵竹哨之音,那本已落了一地的白霜竟又缓缓蠕动,发着沙沙之声朝那马车涌去。
邵飏与岳如筝正要往那边撤去,苏沐承一声暴喝,忽自周围林间冲出众多身着暗黄色服饰的极乐谷手下,齐向二人攻来。他两人被众人阻住步伐,只见那白霜已很快爬上马车,转眼间覆上了厚厚一层。就在此时,自大蜀山半山间飞掠来一道黑影,那人身形飘忽,只一起一落之间,便高高越过正在厮杀的众人,凌空落于马车车辕之上,兀自稳健不动。
马儿焦虑地嘶鸣不止,白霜簌簌攀上马身,它只挣得几下,便跪倒在地上口吐白沫而死。那站在车辕上的黑衫男子轻跃于车帘前,俯身弯腰道:“疏影夫人,请出来一见。”说着,手中玉骨折扇一扬,便挑起了帘子。
孰料原本载着江疏影的马车内竟已空无一人,正当此际,一道剑光如惊虹般划破长空,直落他背后命门。黑衫男子之前那稍一分神,肩后被那剑刃划出一道血痕,但见他飞速转身间,扇面一展,便横对剑势。那剑尖正中折扇中央,但这看似普普通通的扇面,竟能抵挡住利剑的来势,丝毫不破。
黑衫男子此时身形一斜,倚靠于马车上,手腕急转,以这折扇连连化解对方剑招,左手又一撑车篷,双足飞踢,见对方后退几步,方才斜掠于地,以手抚扇道:“原来夫人早就不在车内,多日不见,夫人的身体倒是恢复得不错。”
那自背后出剑的正是江疏影,原来她早知对方目的在于自己,便在梅林中便悄然离开,绕过溪流,暗中等待出剑机会。此时邵飏急掠而来,刚要护住师傅,猛然间看见不远处的黑衫男子,不禁大吃一惊,道:“是你?!”
“怎么了?!”岳如筝本自背对他们,听到邵飏惊呼之声,亦奋力避开了苏沐承的弯刀,转身望向那边。这一转身,恰见那黑衫男子缓缓走向江疏影,他面容苍白瘦削,带着三分憔悴,却不减周身上下散发的温文气息。
他便是当日邵飏等四人前去极乐谷盗取龙心草时,所遇的药师浮石。
苏沐承率众手下一拥而上,将岳如筝和邵飏围在中间,浮石扬眉微微一笑,折扇轻摇,上前一步道:“两位别来无恙,在下早就说过,若是有缘,今后还会相见。”
江疏影打量着他,又侧脸望了一眼邵飏,道:“你们怎会认识他?”
“他便是当日将龙心草交给如筝的人!”邵飏低声急切道。
江疏影脸色一变,抬头望着浮石,只见他伸手一招,那些本来附着在马车上的白霜,竟轻轻扬起,如细粉般飘于半空。浮石左手一送,自掌心发出真力,将那白霜凝在身前,上下盘旋不已。此时印溪小筑的正门忽然大开,院中弟子仆役皆神志不清地朝着门口而来,浮石身前的白霜微微颤抖,盘成一股旋转的疾风。他左手手指轻动,那团风雾便随之起舞,江疏影眼见印溪小筑众人如同丧失了魂魄一般,直直地朝着这风雾而来,不禁朝着浮石厉色喝道:“你究竟是什么人?!意欲何为?”
此言一出,一边的苏沐承等人嘿然发笑。浮石折起纸扇,轻轻向江疏影欠身道:“抱歉,还未向夫人正式介绍自己。”他顿了顿,微笑道,“在下极乐谷墨离。”
“墨离?!”邵飏与岳如筝惊呼出声,江疏影也不由眼带震惊之色。当日墨离闯入印溪小筑,她与于贺之都曾与之交手,分明并不是眼前这个文弱书生似的的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