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的声音就在耳后。
李含章这才发现,自己还压在梁铮身上。
她本要起身,却又想起先前小船乱晃的情形,一时心有余悸。
“嗯。”只好用鼻音细细地应他。
乖乖躺在原处,不敢乱动。
梁铮见状,勾起唇角。
他得寸进尺地揽上长臂,自后搂住了小妻子。
“怎么生得这么瘦?”
他早就想问她了——这截腰比柳条还细,哪里撑得住半个身子。
李含章听得出梁铮的弦外之音。
她脸颊发烫,小声骂他道:“流氓。”
梁铮笑得恣意又悠哉:“我可什么都没说。”
小孔雀冷哼,背脊微颤。
她似是被这话戳着脊梁,又臊又赧地蹬了梁铮一脚。
踢人的鞋履水润润,被踢的革裤也潮乎乎——方才入舱的湖水浸透了二人膝下的衣物与鞋履,尤其是李含章的罗裙,服帖地附在小腿。
因着船尾的动静,小船再度浅浅地荡悠起来。
“好卿卿,老实点。”梁铮低笑。
边收拢手臂,边揶她道:“不怕翻船?”
李含章红着脸,不再理梁铮。
她将心思重新凝聚于面前的天帷,瞧见七枚明星正挂当空。
“玉衡星!”
小孔雀又惊又喜。
早先校猎时,梁铮曾教她认过星星。可自那之后,她就没再仔细看过。没想到如今受困湖中,反而能借助这等寻常无用的知识来提振心情。
梁铮嗯了一声:“最外那颗呢?”
“摇光星。”李含章果断道。
不准小瞧她,她的记性好着呢!
梁铮轻笑,低首吻她发顶:“聪明。”
“好卿卿,还有没有好奇的?”
温醇的话语里掺着微不可闻的衣物窸窣声。
“若想知道,我一个个告诉你。”
顺着梁铮的意思,李含章眨了眨眼,观察起北斗七星。
“玉衡星上面的,是什么?”
“天权星。再往上一颗是天玑星。”
“那……最上头的那颗,又是什么?”
“天枢星。下面的是天璇星。”
梁铮答得又沉又缓,格外耐心,听得李含章认认真真、尤其专注。
直到潮意悄然滚来。
刹那冰凉过后,只余烫暖。
小孔雀错愕:“什、什……”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蘸了湖水的柔纱被捏成软团、垫在船沿,清辉淌过,将织线映得透白。
绣在裙裾的蝶与鸟,此刻在腰际闪烁。
罗布红纹如浪,银线熠熠生辉。
她想回头,可回头得先起身。
本就害怕小舟跌宕,此刻更是不好动弹。
一枚吻飘落下来。
很轻,在耳际浅淡地碰。
可梁铮的气息很热,灼得李含章心口发颤、肩膀微蜷。
木舟微微晃动,波纹徐徐漾开。
李含章想不明白。
梁铮明明生了一颗如此讨她喜欢的心,怎么剖开来看时,里头全是坏的。
何止是坏,根本就黑得不得了。
像幽不见底的洞,看一眼就能把她吞掉。
月光淌落,濯过截然不同的肤色。
空气莫名干燥,仿佛这里并不是湖,而是成片的沙漠。
李含章的脑袋迷迷瞪瞪。
绵软的小手攀住船沿,试图找个支撑。
“梁铮。”她唤他,半席腔里蕴着闷闷的轻哼。
舟上的男人应答她:“嗯?”
小孔雀红着脸,眸里洇开水雾:“你为什么……会将那玩意带在身上?”
话音才落,大掌微微一顿。
梁铮被她逗得想笑,低声道:“还能为什么?”
李含章懵懂地眨了眨眼。
他的语气好无辜,像是她欠他似的。
可她并不讨厌这样的他。
不论是他,还是他的吻、他的爱意,她都不讨厌。
若一定要她说出什么不好来,那就是沾有湖水的鞋袜与凝滞的热源——这二者像得极了,明晃晃地缠着人,却不够干脆利索。
李含章拧着微薄的力劲儿,将小腿搁到那团柔纱上。
足跟往船沿一磕,便将濡润的鞋袜除去。
小巧的绣鞋浮在湖面。
小巧的雪足荡在水中。
梁铮的唇叩往李含章耳后。
“卿卿。”他干涩着嗓,确认似地,“还认星星吗?”
李含章慢慢地点了点头。
“认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