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乡(10)

金枝与恶狼 遗珠 1651 字 2022-09-10

喔,应是喝得太尽兴了。

否则月影何故会分成三块呢?

她苦恼地皱眉,用侧腕搓揉眼睛,又去看身前的景致。

仍是三块。

应当,确实,是她糊涂了。

李含章又叹了口气,伸出一只手,捞月似地去揽面前的白光。

指间唯有风过。

掌中空无一物。

她默然,轻轻地吸吸鼻子,将手收了回来。

李含章慢慢站起身,将双手背在后头。

葱似的十指缠在一起,踯躅、纠结、又扭捏。

“阿婆,你说。”她对着那月,极诚挚地发问,“我能和他一样吗?”

和梁铮一样勇敢,一样什么也不怕。

“我抱着他、与他在一起,能从他那里……得到更多吗?”

得到他的保护,做他怀中的孔雀。

得到他的力量,没有顾忌,烂漫天真。

“我的过去,他的过去……”

“我的所有,他的所有……”

冰魄般的清辉拢下来,罩住李含章的肩头,仿佛为她披上水作的嫁衣。

她仰着莹白的脸,阑珊的清痕流过面颊,摇摇欲坠地挂在颌间。

“他叫我,多信任他一些、依靠他一些。”

出口的声音半是泪盈盈的话语,半是湿漉漉的抽噎。

“他愿意受我、承我那些痛吗?”

“我是不是也该、该对他,勇敢一些呢?”

月华沉默着。

今夜的月没有回答。

回答她的,唯有两道手臂、一席胸怀。

李含章好像被谁揽住,背脊抵上熟悉的炽热与坚实。

温暖的气息触达耳侧,摩挲她的颈,亲昵地蹭过她的脸颊。

她忽然感觉不到冷,仿佛被揉入火中。

周身的力道一点点收紧,沉稳地、小心地拥着她。

“愿意。”

有人在说话。

“我一直愿意。”

那声音里的深沉好熟悉,远得像在云端,又近得如在耳畔。

李含章眨动双眼,泪花沾上软睫。

这是梦吗——是她醉后未醒的一场梦?

不知道。她忽然不敢看。

如此旷冷的光,盈在如此温暖的怀抱里。

如果是梦,她一看,就会醒吧。

“卿卿。”

那人在唤她,用极温柔的语调。

“我就在你身边。”

他像在叫她。

看看他,他就在这里。

看看他,他不会离开。

李含章感觉到了。

有什么东西贴在身后,在她蝴蝶骨上的伤痕处,无比清晰地跳动。

像是夜里的更漏声。

像是她所熟悉的、他的心跳。

慢慢地,李含章回过头。

她看到了那个人的脸。

鼻挺为峦,眉宇为峰,右侧横断,锐意不复。

他眼里的火苗在烈烈燃烧,却又像水一样灌入她的心头。

噢……是他啊。

这是错觉,还是她喝得太醉?

似是为了确认一般,李含章向那张面庞伸出手。

指尖点上他颌线,碰到微淡的茬——有些痒,但并不突兀。

她摸到了他。

她的狼向她低下头颅。

梁铮就站在那儿,与她朦胧的双眼对望。

他是她今夜所见,唯一的真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