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楼宏明同他飞鸽传书,道是薛骁为李含章送来了不少南洋香料,还约她于今日戌时一同听戏,地点就在晋昌坊的月明戏场。
梁铮路过晋昌坊时,戌时已过,内里戏声咿呀。
他有刹那的犹豫——是否要过去看看。
可他最终没有。
湿润的土路上,留有马车的辙痕。
距离将军府越来越近,梁铮下马,牵缰步行。
他回到了将军府。
大门敞开,灯笼高挂。
李含章坐在中堂前的石阶上。
她双手托腮,望着大门。
小小的身影像朵莹润的粉花,在飞雪里盈盈地盛开着。
场景尤其熟悉。
梁铮愣住了。
李含章发现了归来的梁铮。
她站起身,拍去身上的浮尘,小跑到他面前。
清浅的暖香迎面而来,梁铮低头,去看李含章。
李含章双瞳剪水,唇点丹朱,白颊微红,似已在风里等候了许久。
她的发间还别着一支琉璃桃花簪。
看上去样式颇为眼熟。
梁铮心念微动。
“没去听戏?”他下意识问道。
才问完就后悔了。
他不想让李含章以为他在盯着她。
李含章没有留心这一点,脑袋摇得像拨浪鼓。
梁铮微扬唇角,松开青骓的缰绳,为小人儿拢了拢身上的狐白裘。
“来了癸水,怎还坐在外头。”
李含章动了动唇,却没发出声音,只看得见隐隐的白气。
缓了会儿,她才道:“本宫在等你。”
梁铮拢裘的长指停了停。
李含章埋下头,将手背在身后,十指悄悄地纠缠着。
雪花落在她发间,很快又消融无影。
“驸马。”李含章唤了一声。
梁铮应:“嗯?”
李含章吸了吸鼻子,藏起赧红的脸:“本宫……偷看了你的箱子。”
怎么会这样呢?
她砸锁前都还不怕他生气。
他……会和她生气吗?
李含章没有等到梁铮的回话。
周遭只有微微的风声。
她没敢抬头,心中忐忑不安,声音越来越小:“玉锁被本宫砸了,本宫已叫楼长史寻人去修,本宫以后不……”
话还未说完,她柳腰一紧。
被面前人拥入怀中。
李含章微怔,木愣愣地靠上那宽阔的胸膛。
梁铮的身上还残留着清苦的药味,搂住她的双臂依然坚实有力。
“有什么想问我的?”
他声音低沉,藏着些许局促。
问……问他的话?
李含章自怀中扬起小小的脑袋。
她懵懂地眨眼:“你……不生气吗?”
梁铮叹息:“我只气自己没好好学字。”
那纸簿,是他怕自己忙忘了与李含章有关的事,才特地用上的一本。
他写字难看,画画也奇丑无比,本想着仅作自醒,别叫李含章看到就无伤大雅,岂料楼宏明反手就把这件事卖给了李含章。
梁铮只是不想在小妻子面前丢脸。
专门记录与她有关的事,还记那么丑。
万一被李含章发现了,显得他居心叵测、心怀不轨。
虽然……他对她的心思确实不算清白。
“噢。”李含章点点头。
没生她的气,那就好。
梁铮揉了揉李含章的发:“可有其他要问?”
李含章摇摇头:“没有了。”
她将脑袋浅浅地扎回了梁铮的怀里。
梁铮眉峰一挑。
这就没了?他本以为她会再问问那块碎玉的来历。
比起纸簿,他反倒更怕她问起碎玉。
看来是这个小笨蛋没注意到。
倒也罢。等她有心要问,他都会悉数交代,不急这一时。
梁铮动了动唇,本想再说些什么。
可还没开口,劲瘦的窄腰就被两条纤细的手臂圈住。
力道很轻,像一种谨小慎微的尝试。
“梁铮。”
李含章没叫他驸马。
“从今往后……”
她声音闷闷的,尾梢却娇俏而柔软。
“本宫准你,到榻上来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