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树春踌躇一阵,道:“小睿,要不你去见丽萍吧,跟她那里把情况好好了解了解,看她是正当防卫,还是怎么着。我年纪大了,记性不好,怕记不住细节耽误事。”李睿很不想见到刘丽萍,就拒绝道:“你去就行了,我留下来再多了解点情况。”刘树春见他拒绝,也没办法,只好跟着一大队的干警去讯问室见刘丽萍。
李睿问一大队办公室那个负责人:“同志,这事明摆着就是刘丽萍在被欺负的情况下所做出的正当防卫行为,还用承担多少法律责任么?”这人瞥了他一眼,打着官腔道:“你这个人一看就不懂法律!只要是伤了人,甭管有多少理由,都要承担刑事责任。至于什么正当防卫,现在说这个还为时过早,一切都要等审讯清楚了才能论定。”李睿陪笑说道:“如果真是正当防卫,是不是就可以免除主要刑责?”这人瞪他一眼,道:“我都说要等审讯清楚了才能知道,你在我这儿废什么话呀?没看我正忙着呢嘛。”
李睿今晚心情本来是极好的,可是眼见刘丽萍出了这么一档子事,好心情早就消失殆尽,因此见这人态度恶劣,就沉下脸来道:“你正忙着呢?忙着玩手机游戏?这也算忙?”这人身子为之一震,不敢相信的抬头看向他,半响怒道:“我爱干什么干什么,关你屁事?我告诉你,你赶紧给我出去,这是我的办公室,闲杂人等不能进来。”李睿冷冷一笑,道:“好大的官威啊!我跟你们刑警支队的副支队长吴泰良打过交道,他也没你这么大的官威啊。要说吴泰良级别不够,上头还有分管刑侦的常务副局长王钢,他对我也挺热情的啊,从来没耍过威风。你又跟我抖的哪门子威风?”
这人耳听他一连道出两个上级领导的名字,非常的匪夷所思,定了定神,道:“你是什么人?你怎么认识我们吴队还有王局?”李睿冷笑一声,道:“这时候想着打听我来路了?早干嘛去了?”这人被他说得有些尴尬,陪着笑道:“对不起啊兄弟,我刚才态度不好,你别跟我一般见识,来来,快请坐,请坐……”说着又请他落座,又给他递烟。
李睿倒也没想着如何难为这个小吏,只是见他态度恶劣而不满,现在见他转变了态度,就也息事宁人,道:“我刚才也是随便问问,你要是不清楚那就算了。”这人恭恭敬敬的道:“如果真是正当防卫,那就要另外一说了。劳教所里那点事大家也都心知肚明,谁要是因为欺负人反被扎伤了,那也是活该。”李睿说:“也就是说,刘丽萍很可能不用承担什么责任。”这人点头道:“对,刑事责任可能就没了,不过伤者的医药费还有其它乱七八糟的费用也够她喝一壶的。”
李睿皱眉道:“除了医药费,还有什么别的费用?”这人说:“伤者家属很可能趁机狮子大开口,索要巨额赔偿。你想啊,虽然没扎死,可是左眼给扎瞎了,因伤致残,这以后生活工作方面就会变得极其不方便,伤者家属要点经济赔偿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李睿点了点头,看向冯爱花与刘丽英母女,寻思以她家的经济情况,是否承担得起这些钱。
这人继续解释道:“如果你认识我们吴队……当然了,能跟王局说得上话是最好,想方设法在我们市局侦查阶段就将此案认定为是正当防卫,那这个案子就可以撤销了,不必立案,以后也省去了许多麻烦事。要是等到以后检察院或者法院认定了,可就要多许多麻烦了。”李睿听不太懂,问道:“这里面还有什么区别吗?”这人说:“正当防卫这种情况,司法口儿的两院一局都可以认定,如果在公安侦查时认定为正当防卫,公安局应当不立案或者撤消案件。如果案件移交到检察院,检察院认定为正当防卫,则要打回公安局处理或者做不起诉处理。若是到了最后法院审理的阶段,法院认定为正当防卫就做无罪判决。虽然最终的结果都一样,但是在公安局就认定了是最好最省事的。”
电话挂掉,李睿看着已经起身的袁晶晶,哭也不是,笑也不是,半响才道:“出大事了,我得赶紧走。”袁晶晶疑惑地问:“我刚才听说刘丽萍杀人了?就是你那个前妻?”李睿点了点头。袁晶晶又问:“她怎么去劳教所了?”李睿叹道:“唉,一言难尽,宝贝,我得先走了,回头再跟你说,我……我还能再回来吗?今晚?”袁晶晶说:“为什么不能?你办完事就回来吧,我等你。”李睿非常欢喜,忍不住把她抱进怀里,在她脸上亲了一口。袁晶晶道:“你要去市公安局?要不我送你过去吧?”李睿道:“千万可别,你的人跟车都特别扎眼,我可不想让人知道咱俩在一起。你就在家里等我回来吧,估计不会太久。”
两人抱了一抱,李睿拾起公文包,又从后门出去,绕出小区,打了个车赶奔市公安局。
他赶到的时候,刘家一家人都已经到了,平时一向沉稳老练的刘树春也是脸色急慌慌的,至于冯爱花,已经泣不成声,正被大女儿刘丽英扶着,母女俩不停的抽泣着,给这寂静幽深的黑夜增添了几分凄伤的味道。
刘树春见李睿赶过来,不无喟叹,迎上一步道:“小睿,实在不好意思啊,这么晚了还要耽误你的休息时间。”李睿暗叹口气,道:“叔叔你别客气,我跟丽萍虽然离婚了,到底还有情分,碰上这种事,怎么可能不帮忙呢?”说完这话的一刹那,心中也明白了,自己为何对刘丽萍产生不了幸灾乐祸之心,原因无它:婚虽然离了,情分还在,哪怕平时刘丽萍对自己再怎么死缠烂打、敲诈勒索,一千多个日日夜夜的夫妻情分还在,这是无法轻易割断的。
“唉,想不到刘丽萍以怨待我,我却要以德报她,除了说句心太软之外,还能再说什么?”
也没空寒暄,四人就往门里走。
门房里看门的老头从窗户里喊道:“干什么的?”李睿道:“进去找人。”
这个老头正是上次拦着李睿的车不许进的那个,他记性还挺好,那次跟李睿打过交道之后,就记住了他,此时再次见到,还能认得出来,笑呵呵的从屋里走出来,道:“我记得你,你在市委办公厅工作,跟我们局办主任沈元珠是老朋友,对吧?”李睿微笑说道:“您老人家记性真好。”老头摆手道:“有事就赶紧忙去吧,不用客气。”